胡俨淡淡道:“什么卷子如此喧哗?”
“祭酒,这一篇卷子,真让人耳目一新啊。”
那些考官很激动。
胡俨走了过去,接过卷子,直接看了起来。
这个卷子,是第一天考试内容,也就是考圣人之言的试卷,主要看的是最后一题内容。
最后一题,是论述对圣人提倡的仁看法。
胡俨出这个题,也是因为此前林尘所说的横渠四句,从而他也对这个仁,进行了重新的思考。
当时林尘的那个终极马车难题,是压死数百名百姓,还是压死太子这个问题,到现在胡俨也没想明白。
很快,胡俨看了起来。
而当见到试卷上的第一句话,也就是开篇明义。
“天之爱人也,薄于圣人之爱人也;其利人也,厚于圣人之利人也……
圣人之仁,带有私心和目的,是有条件的爱,但如果真要天下大同,就要推崇无私的爱,也就是,兼爱。”
胡俨人都傻了,他瞪大眼睛,有些感到不可思议。
这个回答,真是胆大妄为!
竟然敢否定圣人?
不过,胡俨耐着性子看起来。
当见到关于墨家思想的论述时,胡俨有些惊异起来。
“咦?”
再紧接着,又是圣人之言里所说的一些内容,这个考生都进行了批判。
圣人所说的丧礼和婚礼,耗费钱财,圣人提倡的一些行为,乃伪君子……
这些角度,的确是让胡俨有些吃了一惊。
“圣人说,人心本善,谬也,若圣人说人心本善,那为何亚圣之母要三迁?人心本纯,是非善恶,皆为后天养成,圣人之仁,不能要求他人,只能要求自己……”
后面的意思,又写到治理国家,一昧的仁政是不行的,往往需要法度来规范,也就是法律面前,一律平等。
胡俨看完之后,有些沉默不语。
“祭酒,这一篇试卷,虽然论述有些离经叛道,但的确有些新意。”
另外一人道:“我看,倒是有些为了标新立异而故意写这些荒谬之言,这个卷子,若我来批判,我只能给个丙等。”
“再次也是乙等,他前面的回答没问题。”
其余批阅试卷的考官也是过来查看,胡俨皱着眉头,随后他道:“老夫读书那么久,圣人说,要兼收并蓄,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纵然这个考生的回答,有些离经叛道,但不可否认,这种观点也有独到之处。给甲中吧。”
其余考官也没意见。
随着胡俨的话语落地后,考官们也就可以将这个卷子的糊名给除去了。
胡俨问道:“这个考生是谁?”
那除去糊名纸条的考官一看名字,不由就是愣了一下,使劲揉了揉眼睛,好像有些不可置信。
其余考官凑过来,看了一下名字,也是一愣。
“怎么会是他?”
胡俨皱眉:“是谁啊,值得你们有这种动静。”
“这……祭酒,此人,不应该啊。”
“对啊,他怎么会有这种才学?”
胡俨忍不住了:“到底是谁?”
一个考官小声道:“祭酒,是林尘。”
“林尘?哪个林尘?”
胡俨还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败家子,此前在明镜堂与您作对的那个败家子林尘,英国公的儿子。”
听到这些考官这么说,胡俨睁大眼睛,他好像听到了不可置信的事情一样。
“什么??!”
他一把拿起卷子,只见到名字那一栏里,写的的确是林尘两个字。
“不可能,这个败家子,老夫就不信他有如此才学,这科举里,可有重名考生?”
“不会的祭酒,这试卷上还有编号,和林尘的编号是对应的,这就是他的卷子。”
其余批阅试卷的臣子小心翼翼:“祭酒,要不,这个成绩,咱们给个乙等就行了,他这个观点,的确太离经叛道了,给乙等是可以的。”
“不。”
胡俨反应了过来,冷着脸:“这个败家子,老夫的确是瞧不起他,但他考出什么分数,就是什么分数,老夫治理国子监这么久,只要有真才实学,就能往上晋升,老夫不可能连这点肚量都没有。更何况——”
胡俨停顿了一下:“考试有三门,第一门他答得不错,但未必接下来两门都答得好,一甲三个名额,最少三门也都要甲等才行。继续批阅吧。”
“是。”
胡俨重新坐回位置上,他虽然面无表情,但脑海里还是在反复咀嚼林尘的那段回答,他觉得林尘的观点虽然偏激,但的确是有一定的道理。
“这个败家子,还真是敢说啊,不过,策论才是重点,老夫出的策论题,这个败家子,可就没那么容易答了。”
胡俨有些自得,这些问题,可是他这些年的思考,普通的考生如何能回答得好,甚至有一些问题,他都没有解决之法。
批阅试卷还在继续。
宫殿外面有御林军看守,饭点有太监送来御膳房的食物,胡俨和其余考官的吃喝拉撒都在这个宫殿里,为的就是尽全力改卷。
第一门科目改得也算是差不多了,紧接着就是第二门的策论。
那些批阅的考官也是有些头昏脑涨,纵然分了组,可也不得不经常停下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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