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艳阳忽然敛了下去,乌云压顶,狂风袭来。
空旷的大厅瞬间暗了下来,暗的让人呼吸压抑。
云薇不敢看向他的眼睛,只能看着被穿堂风扫过的窗户,开开合合,孤孤零零,无人关闭。
“因为我没把握,没把握能让你为我做那么多,你已经开始起了疑心,却不拆穿,焉知你不是反过来利用我?”
“所以,所以在你解毒之前,我故意给你下了七星玉夜,一种控制暗卫的毒,借由为你找解药的理由,顺理成章的离去……”
陆行亦告诉她彩霞的身份还没被发现,解药借由钱夫人无意间送过去的,所以顾长凌不知道解药是她换来的。
如影也没回去通风报信,而是被他扣了下来。
所以,现在顾长凌还什么都不知道。
只会知道他的毒会解,都是意外……
陆行亦这么做的时候,早已算好了后路。
乌云滚滚中忽然惊雷炸起,闪电如同刺刀,撕裂天空。
也照亮了顾长凌惨白的脸……
如果这么捋,竟然一切捋的通顺。
她身上的那丝违和感,和陆行亦无法解释的亲密感,一瞬间好像都找到了宣泄口。
“可是薇薇……”
哗哗地急雨声响,如千军万马蹄声疾,几近淹没他脆弱的声音。
“空明山你救我时,说过让我相信你,牢狱内你探望我时也说过让我相信你……”
那么诚挚勃勃,充满热忱,比骄阳都璀璨。
“我不相信你都是骗我的……你若是想玩弄我,为什么当时我向你示好,你没有轻易答应我?”
“为什么陆行亦用望月草陷害我时,你用了如影的药草?”
“薇薇……是不是他逼迫了你,是不是他逼你这么说的?”
顾长凌的声音颤的像是琴弦拨动后最后无力的嗡鸣,让云薇的心也跟着颤了起来,拧成一团。
喉间发涩,涩的苦痛,几欲开不了口。
他也不再出声,就这样凝望着她。
外头的狂风暴雨声衬得屋内愈发寂静,静得像坟茔,像黑沉沉的深渊。
在这片死寂中,云薇终是闭眼,压下泪意,声音冷的让她自己都齿寒。
“你想多了,他没有逼我,我只是知道你多疑,怕我轻易妥协你会猜忌,怕你当时寒毒发是诈我,所以才稳妥起见,用了如影的药草,博取你好感的。”
“多疑?”顾长凌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一步一步向她靠近,“你那么聪明,步步为营,都走到了这一步,真察觉不到我对你的信任吗?”
“就算你察觉不到,但照你谨慎的性子,是不是至少也要先试探一步,为什么你什么都没做就这么放弃了,匆匆收尾?”
他的声音陡然弱了下来,弱的像是悲鸣的蝉,“还是,在相处中,你对我也并不全是利用……”
他想不通这一点,寄希望于这一点,希望她是心软的,即便有可能一开始谋划,但最后她也是真的爱上了自己,才会匆匆选择结束。
这一刻,顾长凌犹如在漩涡中抓住浮木,墨色眼眸中又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星子,想去触碰她。
可就在他指尖将要触碰到云薇的一瞬,忽然有人将她揽了过去。
一抬眸就对上陆行亦倨傲的眉眼。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他拥着云薇,亲昵的将她鬓边碎发别在而后,一如当初茶寮与云薇相认,顾长凌那种霸道的宣誓主权。
只不过,如今拥有她的……是他。
“因为薇薇心恋我,不想再跟你演假惺惺的夫妻恩爱,因为她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让她不适,所以,才放弃这一切,最后选择用药控制你。”
他一改往日温润姿态,笑的讥讽,“顾长凌,别自作多情了,你淤泥一样的出身,怎配得天上的云。”
顾长凌仿佛没有听到陆行亦的话,视线死死的盯着他落在云薇耳畔的手,以及云薇脖颈上那刺眼的红痕。
她性子羞赧,总是不喜欢他在明显的地方留下印记。
所以他会留在胸口,肩膀,锁骨,但极少光明正大留在如此显眼的位置。
可是现在,那原本白皙的肌肤旁,沉淀的红痕刺的他眼睛生疼。
如果说先前种种,他都可以理解是她有苦衷,不得已,或者即便是阴谋,也对自己有感情。
但是这一个吻痕,就像是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的将他掴醒。
“云薇,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要你亲自回答我!”
他的声音宛如溺水般的无望,又似奋死挣扎的铿锵,让云薇破碎的心,狠狠一缩。
紧绷的脊背稍弯,腰间桎梏的手就无意间加大力气,逼迫她与顾长凌直视。
强风裹着暴雨在这一刻冲开了大门,吹得堂内垂挂的琉璃灯盏摇晃不已,碰出嘈嘈杂杂的音色。
可这般嘈杂音色中,还是没掩饰住云薇那一句“是,他说的是……”
就在这句话落的一瞬,陆行亦将她揽入怀中,掩盖住了她的神情。
眼泪无声如雨下,打湿了陆行亦的胸口的衣衫,薄薄的温热像烙铁烫在他的胸口,闷痛不已。
可是他痛,也要拉着顾长凌一起痛。
“看吧,顾长凌,她不爱你,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我,我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多年的情分,又岂是你能比的。”
“你不知道她喊我哥的时候多甜,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多快乐,你不知道她每次在你那里担心受怕,如何向我寻求安慰。”
他故意刺他,故意说的模棱两可,手轻轻拍着云薇不可抑制颤抖的后背。
“薇薇,别怕了,从此以后,哥再也不会把你送到他身边。”
“流鹰,把和离书递给他。”
顾长凌看着她依偎在别人怀里,看着和离书上她的名字,一瞬仿佛落入了深水之中。
眼前最后一根浮木,被云薇那句无情的话抽走。
一瞬间窒息涌上心口,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原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预谋。
没有真心,何来真心,哈哈哈,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他的一场自作多情。
他痛,陆行亦终于满意起来,又是那副胜利者的姿态。
“顾长凌,你现在身中前朝暗卫的七星玉夜毒,除了我,天下再无人有解药,现在你可以回去,好好的想想,该如何处理堤坝的问题了。”
“七星玉夜每隔半个月发作一次,你时间可不多了。”
陆行亦挥挥手,流鹰递上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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