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一道朝着上房去。
才入院内,兰贵丹就眼尖发现,湿漉漉的睿哥儿,正被婆母姜氏身边婆子狠狠朝屋拽,后面还有个婆子正在大力推。
脸色顿沉。
睿哥儿小小一个,脚抵着门槛,咬着腮帮子,脸憋得通红,竭尽全力和两个婆子僵持。
兰贵丹攥紧手指,心中愈发怨意迭起。
真不知姐姐死后,赵鹭珩又没回府时,她还未嫁进来前,这位婆母是如何欺辱睿哥儿和那两个小姑娘的。
身后的汤嬷嬷立马低吼过去,“你们赵家就是这样欺负人的?真当我们兰家人死绝了?还不放手!伤了咱们哥儿,你们的命都不够赔!”
兰贵丹看得真切,拉扯睿哥儿的两个婆子脸上清一色划过可惜的神情,齐刷刷朝着睿哥儿恨了一眼。
睿哥儿一口咬上拽他手腕的婆子,甩开婆子手,冲进雨中朝着兰贵丹而去,大声叫着姨母,扑到她身前,将她紧抱,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小小的身躯打着颤。
不仅委屈惨了,更是吓惨了。
兰贵丹抱住他安抚片刻,才蹲下身与睿哥儿视线齐平,用还干着的衣袖给他抹脸,软声哄他,“不怕不怕,姨母在这里,不是说好,就在院子等着我,怎么跑来祖母院子玩了?”
她本说将三个孩子一起带回兰家也放心,结果最小的圆姐儿早起有些发热,三个孩子心连心,谁都不肯离了谁,只能放弃留一个带两个回去的想法,当然,也怕少一个回去兰家询问起来担忧。
两个婆子也跑来,正欲张口辩驳,被赵鹭珩冷厉的目光吓得肩头一哆嗦,立马低下头不敢吭声。
睿哥儿泪珠滚滚望着兰贵丹,哽咽低啜,“祖母派人把两个妹妹抱走,我来找祖母要妹妹,祖母骂我娘死了没教养,妹妹还小,她放在身边养,日后还有人不嫌弃是死了娘,没人要的姑娘,愿意娶。”
兰贵丹脸色又是一冷,心中更是心疼睿哥儿,捧着他的小脸亲了亲,给他擦拭不停滑出的泪珠,“胡说八道,如今我是你姨母,也是你继母,你父亲就好端端站在你跟前,你有娘生有娘要,也有爹爹教养,不哭不哭,姨母这就去替你把两个妹妹要回来。”
姐姐死了,赵鹭珩又因公无法回京,三个孩子无依无助不抱去照料,丢在旁边任凭自生自灭,如今她进门了就要搞这些腌臜手段恶心她。
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在孩子跟前,如此恶毒字眼说他的亲娘,姜氏真真是个千刀万剐的老毒妇!
睿哥儿哭得小胸口一鼓一鼓,自个小手擦拭眼泪,呜呜地继续说:“我替母亲说话,祖母就用藤条打我,打得我好疼!我气不过想要去外祖母家找姨母,祖母就让这两个婆子压着我跪在外面淋雨,刚刚突然要把我拽进去,我怕又要挨打呜呜呜呜……”
说完,睿哥仰头痛哭起来,和已经离世的亲娘告状,“娘,娘,祖母打我,还抢妹妹,呜呜呜,睿哥儿好想你……”
雷声轰鸣,兰贵丹望着雨幕,觉得天上的姐姐瞧着睿哥儿受委屈,必然急得团团转不知该怎么办,也在心如刀绞地痛哭。
兰贵丹双手把着睿哥儿肩头,心疼得无以复加,“睿哥儿信我吗?”
睿哥儿眼眶泛红,声音有些颤,身侧小拳头攥紧,努力保持坚强,不过眨眼就破功,眼泪爬满脸颊,“除开娘亲我最喜欢姨母,我答应了母亲,要保护好妹妹,我不是不听你的话。”他在解释他没有乱跑。
他呜呜呜哭着,小心翼翼瞥头看亲爹赵鹭珩,眼底闪过一丝害怕,又立刻扭回头抿嘴盯着兰贵丹。
长这么大爹爹没见过几次,不熟,看着好凶,还是姨母亲切,他抬手要兰贵丹,“抱抱……”
兰贵丹哄娃娃的话还没出口,一双手就过来,将睿哥儿拎起来。
睿哥儿吓得小脚摇摆两下,直愣愣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爹,适才努力吸着的鼻头一松,小青龙呲溜跑了出来。
面对软乎乎的儿,赵鹭珩心中很无奈,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然模样,吩咐随从,“拿名帖去找太医来,要快。”又将就适才兰贵丹给的汗巾子给儿子擦鼻涕,“做什么哭,有点嫡长孙的气派。”
兰贵丹瞧着突然抱娃的爹也愣神了下,极快恢复镇定,柔笑对着睿哥儿说:“爹爹和母亲都在,别怕。”
哄着娃,兰贵丹到底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你怎么好意思问做什么哭?谁家嫡长孙过成睿哥儿这样。
赵鹭珩余光在两个婆子身上扫过,真想一个婆子一个踹心脚过去,到底怕吓着兰贵丹和本就怂他的儿子,冷声质问,“又是打睿哥儿,又是压着睿哥儿在雨里罚跪?刚刚又是想做什么?”
婆子还没张口,兰贵丹快一步接过话头,气愤至极,“大爷不清楚后宅手段,这二位婆母的心腹,自是要把睿哥儿拉进去弄干净,咱们大人来了,再说是小孩子胡言乱语,让咱们查无可查,这事儿不就揭过去?我非要追究,还落个鸡毛蒜皮小事闹得家宅不宁的罪名。”
听这话,赵鹭珩将儿子抱紧了两份,瞥了眼婆子,“吃着赵家饭,欺负赵家人,好得很。”虽和儿子相处时候不多,他也有清楚认知,睿哥儿本就憨乎乎的,全靠周围人上心给他盯着。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当即下跪磕头求饶。
夫妻二人颇为默契绕过磕头的婆子,朝着正房走。
“母子连心,大爷可知晓婆母今日是唱哪出戏?”兰贵丹与他并肩,背在后的手挥了挥,让人都别跟上来。
赵鹭珩侧眸看她,询问道:“需要我做点什么?”
他是真虚心求教,后宅里的弯弯绕绕,他只听同僚掩面擦泪诉苦提过,说什么比办差都难处置,于他而言有些陌生,不过,他依旧有颗好学的心,毕竟技多不压身,把后宅治理安宁,兰贵丹和三个孩子也玩得开心。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兰贵丹轻声说:“大爷不只是大房的主心骨,更是赵家定海神针,全家都仰仗您过活,有些话您来说,比我说婆母更乐意听,也不会记恨,孩子们到底不能同我们分开您说是不是,您如今好不容易回京述职,就传出去个和亲生儿女离心的话,怕是不妥……”
她顿了顿,蹙起细眉略带斟酌小小声,“我到底才进门,婆母以前就觉得我性子不沉稳,若是一会儿婆母说什么要替咱们养孩子的话,我还希望大爷……”点到为止收住口,有些话,说出来就是挑拨离间了。
赵鹭珩何等玲珑心窍,很快抓住兰贵丹话中的重点。
他官位高,赵家地位也高,随着性子干就完事,没人敢说他,这他清楚。
说她娘不喜她这儿媳,会逮着这点为难她,他得替她倒反天罡直面刁难,引他娘的仇恨到身上,这个也无碍,他娘还能把他宰了不成?
三个儿女不能留在娘院子养,这自然不能,他才回家,就把他三个孩子从他身边要走,这是何居心?就说兰贵丹为何嫁进来,就凭这点,三个儿女也必须在他们眼皮子长着。
赵鹭珩点点头,给了句满意答复,“成,一会儿看你眼色行事,你指哪我打哪。”
兰贵丹得了话,心中石头彻底落下。
这种时候,赵鹭珩去堵炮口,姜氏不仅想不到,还要被气得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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