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卓然看向朱夫人,见她脸色虽难看到了极致,却依旧强自镇定,不由心中暗叹,何氏见识不凡,也难怪能养出朱大娘子这般出色的女儿。
郑卓然压下心头思绪,面色一沉,“怎么?你竟敢质疑陛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阿娘她岂敢对陛下不敬。”朱明月忙接过话道,“只是,我朱家子孙读圣贤书,一心为国。我绝不相信阿爹他会做出这种事来,我朱家上下也当不起这等罪名!”
朱明月眨了眨眼,迅速掩下泛起的泪意,“更何况,阿爹他若真的已经去了,为人子女,我更不能叫他背负这奸佞之名!”
说罢,朱明月朝郑卓然跪了下去,双手举过头顶奉上一道辨折,“这是呈情书,我已经拟好了。上面有户部诸吏的签名,定能证明阿爹清白。还请小将军看在郑、朱两家几辈人交情的份上,代为转呈陛下。”
郑卓然示意属下接过折子,自己却站着没动,他看向朱明月的目光变得晦涩难明起来。
这才短短三日,她就能理清头绪,找到证据,又得了这许多人的签名。若她是个男子,假以时日定是国之栋梁,真叫她留在四皇子身边……
美贻说得果然不错,其他人不论,这朱明月绝不能留!
想到这里,郑卓然除掉朱明月的心思越发坚定。
他在心中暗道:也罢,看在你叫我一声兄长这许多年的份上,且让你做个明白鬼。
拿定主意,郑卓然缓缓开了口,“要怪就只能怪你父亲,皇上病重月余,他便生出来不该有的心思来了。”
“竟假借太子殿下旨意,指使下属拖延粮草军资,想要趁机打压安国公、打压三皇子。谁知最后铸成大错,致使西路军大败,活活害死了一城百姓,数千将士!”
说到此处,郑卓然一脸的怒容,“眼见事情闹大了,不再是党争倾轧这般简单,秦侍郎顶不住压力,跪在政事堂前请罪,出首了朱伯父。事情这才败露!”
“呵呵,朱大人这是没想到吧?皇上他洪福齐天,病得那般重都能挺过来。前日陛下刚刚转醒,自是容不得这等欺君祸国之事,便令皇城司搜检证据,”郑卓然语意森然,“如今,人证物证俱全!”
朱明月骇然,皇上前阵子竟病重?!她们竟不曾听说过半点儿风声,怪不得,怪不得……
郑卓然见朱明月脸上的淡定之色终于裂痕,满意地笑笑。
他走到朱明月身前,弯下腰压低声音,“呵,朱大人真是昏了头了,竟做出这等祸国殃民之事。不仅将自己一门前程身家性命搭了进去不说,最可恶连累太子殿下清名,简直死不足惜!”
郑家是太子党,若是太子有损,郑卓然如此愤怒也就情有可原了。
朱明月此时已是全然明白过来,皇上病重,自然最是容不下身为储君的太子在此时有任何异动。扣押军资这种事落在皇上眼里便是阿爹出手替太子排除异己、扫清障碍,便是十恶不赦!
是以皇上这才雷霆震怒,在短短三日之内便定下朱家的罪名。
这真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阿爹陷在其中,却意在攻讦太子!
是谁,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那太子呢,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不容朱明月深想,郑卓然已经直起身来。
他一脸的大义凛然,“我长春侯府虽与府上交好,可郑家也是武将之家,最是忍不得这种克扣军资的小人行径!”
“朱尚书食君之禄,却为了一己之私做下这等在背后捅刀子的事,这叫将士们如何安心征战?又如何不叫前方浴血的将士们心寒!恕郑某不屑与朱贼为伍!”
说罢,郑卓然挥刀割下一角衣袍。
朱氏母女只觉一道道愤恨的目光朝她们所在的方向射来,抬头所见的,是兵卒们一张张或憎恨、或鄙夷的脸。
郑卓然心下满意,挥了挥手示意属下上前,冷声道:“何氏、大娘子、二娘子,某公务在身,耽误不得,请吧!”
朱明月死死盯着飘落地上的那片衣角,脑子里乱哄哄的。
朱夫人却伸手将还跪在地上的女儿缓缓拉起,仔细为她拂去裙摆上沾染的尘土。
“明月,起来。你要记住你祖父和阿爹的教导,立身为正,朱家人行得端坐得正,只跪天地君亲师。”
说罢,朱夫人整了整自己的鬓角,“我朱氏满门清白,绝不沦为官妓玩物之流,妾身稍后自会领着明珠上路!”
她一指朱明月,“但,罪不及出嫁女。明月早已赐婚四皇子,算不得朱府之人,自然不能同等论罪。还请郑小将军知会四皇子府上前来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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