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出生时,祖父正在汴河与人饮酒赏月,报喜的家仆刚到,祖父就得了一句“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佳句。
念罢,祖父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广袖一挥,指着天上一轮皎皎明月,“就叫明月罢!”
幼时不懂事,朱明月嫌弃自己的名字太过俗气,特别是在认识了一个叫做郑美贻的小娘子之后。
美贻美贻,美人之贻,二字写尽女儿家的娇憨柔婉。
正如同朱明月对面那个屈膝见礼,笑容甜美的小姑娘。
“我叫郑美贻,姐姐叫什么名字?不知怎的,我一见姐姐便喜欢,姐姐可愿同我做朋友?”
小小的朱明月闷闷不乐,回家后便缠着祖父要改名,祖父那时已经病重,闻言并不言语,只抚着她的头顶,慈爱地笑着……
终究,她还是朱明月……
而终究,郑美贻成了那个想要代替她嫁给四皇子的人……
“向…晚,向…晚。”
二娘子向早活泼的声线将朱明月的思绪拉回,可她却不再嫌她吵闹了。
乍然听闻向早这般高见,朱明月忍不住想笑。
只可惜她还不能随意控制面上肌肉,看起来就像是在抖动嘴角。
是呢,明明没几分学问,偏要卖弄,起个名字而已,翻什么诗经楚辞。
朱明月,这名字她喜欢!
向晚,这名字她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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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早走后,朱明月便在丫鬟寿儿的搀扶下,开始绕着房间练习走路。
从刚开始走十息就要歇上一盏茶的功夫,到现在朱明月能一口气走上三十息。
寿儿拿帕子替朱明月拭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三娘子歇一歇吧。"
说罢,她就扶着朱明月重新坐回炕上,又端起蟠桃刚从厨房取回的燕窝粥,一口口喂朱明月吃了。
朱明月一边喝着燕窝粥,一边梳理着这些日子以来,她从向早、寿儿等处获得的有用信息。
向家的人口跟朱家差不多一样简单。
府中辈分最高的便是老太太丁氏,也就是三娘子向晚的祖母。
再就是向夫人任氏,她是向三娘子兄妹四人的生母。
至于向三娘子的父亲,自朱明月醒来后,从未见过、也从未听人提及过他。
不过,从府中下人称任氏为“夫人”而不是“太太”,以及任氏平素里佛珠不离手,又总显得过分老气横秋的装扮上看,朱明月不难推断出,向老爷曾经应该是个官职不低的官员,如今应该早已过世了。
向家上下也因此回到青州老家守孝,直到朱明月从向三娘子身上醒过来。
“向”这个姓氏并不多见,朝中可曾有哪个官员是姓向的?
朱明月抬眼扫过屋中的陈设,博古架上金银玉器堆砌的满满当当。
自张老大夫宣布她大好后,向府管事刘嬷嬷便带领着一队队健仆鱼贯而入,先是将原本那些为了防止向三娘子撞伤,边角都特意包了厚布棉花的旧家具都搬了出去,再便是一水儿崭新的黄檀木桌椅架子被抬了进来。
朱家名声虽响,可朱南、朱廷瑞父子都是千金散去还复来的性子,并不在意钱财,因此朱家并不富庶。朱明月阿娘何氏向来以质朴治家,朱明月的闺房从未像如今这般金光闪闪过。
不过,这不妨碍朱明月的识货,她打眼一扫,便知道这屋中的摆设大都富而不贵。
也就是说,有银子就能买到,那些有传承有底蕴的,却一件也无。
向晚是嫡女,从前那般向府都精心养护,现在好了更不会有谁会对她面甜心苦,拿次一等的东西唬弄她,可见,这就是向家的真实水平。
由此朱明月可以断定,向家虽为官宦之家,但却根基浅薄,属于新贵。
向老爷去世太早,尚未带领向家完成由富到贵的转变,只余下满府的老母幼子,若是这辈唯一的男丁向星不能出仕,不出两代,这向家便会回归寻常乡绅。
朱明月实在想不起朝中有哪一家符合这个标准的。“夫人”的诰封,说明向大人官职至少在二品以上,而向夫人任氏如今还不满四十,如此年轻的二品可不多见。
除非,朱明月眼睛一亮,向老爷是武职!这个封号或是追赠。
调整好思路,朱明月便换了个方向思索起来。
文武殊途,朱明月对武官之家知之甚少,可向老元帅的名头实在太大,大周朝没人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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