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书籍昂贵,这里也不例外,且人们的通识是魔法咒语必须书写在牛皮纸或羊皮纸上,才能具备相应效果。当然,只是用作记录则并不必要。
总而言之,正儿八经的魔法书籍很贵,也很难买到,而纪白买到的这本则由更为广泛通用的莎草纸制成,入手粗糙,翻动之中还会导致书页脱落,甚至散发着一股霉味以及附有显而易见的霉斑。
这都不知道转了几手的破烂货了,才能压价到十铜币。
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魔法指南》
作者:阿耶。
第一章:一百天成为魔法师。
第二章:禁咒的学习方法。
第三章:屠龙秘诀。
“啪。”纪白把书合上,又想叹气了。
他能不知道这种劣质的充斥着网文气息的魔法册子是盗版货吗?十个铜币能买两个物美价廉的蜂蜜小面包了。可在那位穿着补丁巫师袍的集市智者热情推销下,纪白还是买了,一方面是为了维持人设,另一方面……
纪白闭上眼,再次梳理起了查理的记忆。
查理是真的很想成为一个魔法师,在这一个月内,他尝试了所有的办法。
高等魔法学院规定超出十六岁者不予录取,因为真正有希望学习魔法的人,打小就展露出了不俗的魔法天赋,年龄越大,希望越渺茫,未来的成就也越小。魔法学院并不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在这样的人身上。
法师塔相当于私塾或是研究院,各位有名望的、拥有法师塔的尊贵大法师们招收学徒,各有各的标准,但他们拒绝查理的理由大差不差。
一是年龄,二是天赋。
这件事怪就怪在,查理并非完全没有天赋。他的元素感知就像一条缓慢上扬的曲线,如果说普通人的感知是0,去高等魔法学院面试时,他的感知有0.5,那么去第一座法师塔求学时,他的感知是1。
换下一座法师塔时,又涨了一些。
是查理大器晚成,到十六岁才开始天赋觉醒吗?不。
当查理抱着最后的希望,敲开最后一栋法师塔的大门时,那位传闻中脾气最差、最难伺候的大法师阁下,大约是招不到学生了,终于大发慈悲地把他放了进去。
在此之前,他可连其他法师塔的大门都进不了,第一关水晶球测试就被筛了。
他欣喜若狂,谁知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大法师阁下见到他的第一眼,就面露古怪,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大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几番查探之后,这位精通咒术的大法师阁下告诉查理一个真相。
查理的身上被人下了魔咒,他不是没有天赋,而是他的天赋被掠夺了。待他十六岁成人,魔咒才开始失效。
“我的天赋能恢复的,对吧?它能恢复的,我感觉到了!”查理急切又慌乱地向对方求证,欣喜与惊惧同时扼住了他的心神,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可回答他的,只有法师塔再次紧闭的大门。
伤仲永的故事,哪里都有。
年幼时惊才绝艳的人,都有可能在岁月的侵蚀中,泯然众人。更何况是一个从小就被掠夺了天赋的人,就算魔咒失效了,他又能拿回多少呢?
他已经十六岁,已经成年了,简而言之,他几乎废了。
幕后黑手是谁?
柳利勋爵吗?
从收养到遣散,发生在那座遥远小镇里的故事,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查理以为玛吉波城会是他新生活的起点,甚至对勋爵抱有感恩之心,还期待着日后能够回报于他。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无边的恶意与悲愤绞杀着查理,让他在这一个月里接连受挫的心,再次遭到重创。
最终,在一个无人知晓的黑夜,查理抱着酒瓶沉沉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对于纪白来说,关于查理的一切仍然存在着许多未知。
如果凶手是柳利勋爵,他假借收养之名掠夺了查理的天赋,为何还要在魔咒失效后将他送往玛吉波城,是他够恶毒,不光毁了他的未来,还想要摧毁这个年轻人脆弱的内心吗?
如果不是他,真正的凶手得知查理来了魔法圣都,会不会担心事情败露,再痛下杀手?
一切未知,就像是沉默湖面下的水怪,令人好奇又心生恐惧。
如果只是穿成鞋匠学徒杰弗里,或许纪白可以像路边一株小小的雏菊一样,毫不惹眼地扎根在这个异乡。重操旧业,成为一个画师也不错。可成为查理,面对未知,或许他需要一把斩杀水怪的剑,亦或是一根魔杖。
不过在杀水怪之前,纪白觉得,应该先填饱肚子。
他放下书,起身去楼下厨房,拿出白日里去集市上买回来的食材,打算给自己做晚餐。今天的菜谱是培根香菜烤牛肉卷、糖醋煎鱼排和黄金汤。
只是一人食,不需要做得多丰盛,但对于吃食,纪白有自己的追求。譬如这黄金汤需要用到的高汤,可以在集市上买,但他选择自己炖。
出门前就熬上的鸡汤,到现在就差不多了。但他对集市上买的万能美味酱很感兴趣,遂买了些回来,打算明天再用。
如果说在异世界做菜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那一定是香料、香料,还是香料。
小茴香粉、马郁兰粉、高良姜粉、番红花粉、紫苏粉,哦对了还有小豆蔻、肉桂等等,好了,都买齐了。
纪白的嘴角终于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他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了一个杯子,以及今天刚买的希波酒。
无论如何,柳利勋爵的表面文章做得还是很好的,给了查理足足三百金。
至于这希波酒,就是查理死前喝的那种加了香料的葡萄酒,在这个拿酒当饮料喝又酷爱香料的地方广受欢迎。
什么酒能把人喝死呢?纪白也想试试。
于是在这个忧郁的春日,纪白倒了杯葡萄酒,坐在厨房的单人胡桃木摇椅上,闻着火炉上传来的烤肉的香味,品了一口酒。
半晌,他垂下那双淡绿色的眼眸,仿佛冤死的鬼借尸还魂,用弥漫着死气的声音缓缓说道:“真难喝啊,我上辈子吃过的苦都没有那么涩,还那么的——馥郁芬芳。”
话音落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塔内响起。
那声音似是从头顶传来,又好像弥散在这片空气里,自带立体声环绕。很轻,分辨不出男女,可这松塔里,除了纪白——还有谁在?
穿越过来的这几天里,他可从没在这里见过第二个人。
纪白握着酒杯的手稍稍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抬头看了一眼。余光瞥向之处,是朝向后街的窗户。
窗外有一棵高高的松树。
密密麻麻的针叶在随风摇摆,影子映在窗户上,像来自地狱的魔鬼,张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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