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贞穿着一身嫣红的雪狐棉衣,围着攒珠勒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而原本堆满笑意的脸,在听到冬卉的话后也僵了僵。
而坐在马车里的裴文鸢也当即耍起了小性子。
她两条细长的眉毛皱在一起,嘴角猛地向下拉,双眼之中迸射出恼意。
“真是个会拿乔的!当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吗?”
一旁的嬷嬷连忙嘘了一声:“鸢姐儿快别说了。”
裴文鸢撇了撇嘴,最后还是闭了嘴。
马车外的张淑贞此刻想起自己相公说的那番话,生怕这件事闹大不好收场,只好一咬牙跪了下来。
冬卉连忙哎哟一声,侧身躲了她这一跪。
张淑贞也不等她说话,自顾自地哀求起来:
“姑娘,昨日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许娘子,但我们已经知道错了,还请您看在我们娘儿俩等了一夜的份上,帮着说说话儿!”
说完之后,跟在张淑贞身后的裴府管家又递上一盘金子来,足足有百两之多。
冬卉扫了一眼后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又轻蔑地笑了笑。
“你们裴府可真有意思,这点东西也敢在我们凌王府面前显眼,你跟这儿打发叫花子呢?”
张淑贞心中暗骂冬卉是个狗仗人势的小贱人,面上却不显,只用眼色示意一旁的侍女为冬卉送上一个荷包,又将自己的语气放得更软了些:
“姑娘说的是,我们不过小门小户的,哪里敢跟王府比,只是想着把家里最好的挑了来给娘子赔罪。”
冬卉装作为难的样子来,最后叹了口气,让身后的小厮将那一盘金子收了,随后帕子一甩,说道:
“行吧,不过咱们王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你们且在这站了,我去请我们主子来。”
张淑贞一双保养得宜的手互相在手心里掐了又掐,这才勉强止住了火气。
巴巴儿的在雪地里等了一夜,却连王府大门都进不去,这口气让她如何咽得下?
冬卉却不管那么多,转身回蓼汀阁,和慕蕊一起扶了许见月出来。
许见月穿着一身墨狐皮的大氅,华贵无双,头上插着云脚珍珠卷须簪,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
张淑贞站在雪地里,看着眼前这个神情淡漠,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暗道果然又是一个狐媚子。
她平生最讨厌貌美的女人。
当初那妓子安澜不过是生有一副好样貌,便让裴郎一见倾心……
“裴夫人,别来无恙啊。”
许见月没有想过跟张淑贞的重逢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十四年前,她跪在青砖地上求她善待阿珏,十四年后,张淑贞又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她的女儿。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她抬起头望了望天,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
裴文鸢一身素衣,披着一头青丝跪在雪地里,见许见月始终不说话,便只好先对着许见月磕了三个头。
“小女子言行无状,冲撞了娘子,冒犯了王府,实在不该,还请娘子大人有大量,看在小女子年纪轻不知分寸的份上,饶恕我这一回。”
寒气从四面八方裹住裴文鸢的身体,她跪在雪地里的身子晃了晃,一旁的张淑贞爱女心切,连忙伸手揽住了她。
“娘子,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女儿一条生路。”
此情此景,恰如当年……
许见月瞧着眼前瑟瑟发抖的两人,嘴角半勾,漫不经心地敛下双眸。
张淑贞抬头望了,不知怎么心中有些慌乱,她总觉得眼前的女子身上散发出一股森冷的杀气。
“裴夫人言重了,昨日之事自有我家王爷定夺,妾身说了可不算。”
她扬起一抹讽刺的笑。
张淑贞心下一凛,哪里听不出来对方这是不买账的意思,还欲说些什么时,一阵马蹄声响起——
裴言一身红色官服,骑着一匹骏马赶来,雪花落在他的眉梢和肩头,颇有一番清冷意境。
他在门前勒马停住。
“在下裴言,见过这位娘子。”
许见月的身子晃了晃,一双手在袖中捏紧了手帕。
慕蕊察觉出她的异样,连忙扶住她的手:“主子……”
许见月眨了眨眼,垂眸压住眼中的情绪,示意冬卉放心。
一别十四年,终于是相见了……
张淑贞见裴言来了,连忙起身面向他,问道:“相公,你怎么来了,我正带着鸢儿给这位许娘子赔礼道歉呢。”
裴言没有回答,反倒是抬起头来看向许见月。
只见眼前的女子穿着华贵,容貌艳丽,面上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他轻轻对上其深邃的双眸,感到一阵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可裴言非常确定,他此前不认识许见月。
可是这熟悉的感觉……
“昨日小女莽撞,冲撞了许娘子,实是我这做父亲的没有把女儿教养好的原因,不求这位娘子原谅,但求娘子息怒,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裴言回去心中杂念,朝着许见月深深作揖。
许见月轻掀起眼皮,漠然扫视了一眼面前的裴言。
那高傲的目光让裴言感觉如芒在背。
“这位想必便是裴大人吧?当真是和裴夫人般配呢,不过裴大人道歉也真是没有诚意。“
“昨日裴二姑娘抢了我看中的步摇,怎么今日来道歉,你们一个个的都好似将那步摇忘了似的。”
许见月冷冷说道。
张淑贞和裴文鸢一顿,那步摇昨日便被裴言收了起来,她们二人心里只顾着要来凌王府赔礼道歉,慌忙间也忘了这茬儿。
这会子许见月发难,二人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看向裴言。
裴言终是有些尴尬地开了口。
“许娘子有所不知,那步摇其实是在下一位故人的遗物,所以昨日小女见了后一时情急才会跟许娘子争起来,那步摇不值什么钱,还请许娘子成全。”
三言两语,便将裴文鸢的行为洗白不少。
说罢之后,裴言又拱手作揖。
可没想到许见月在听了这番话后,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
“裴大人真是可笑,那步摇我看上了便是无价之宝,偏到了裴大人嘴里就成了不值什么钱,还搬出什么故人之物来哄我!”
“若真是什么重要的故人遗物,这步摇为何会流落到宝月楼?裴大人莫不是看我是个弱女子,便故意糊弄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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