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宏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四周虽然是楚家家臣,此番却是对裴宏满是信服。
得了裴宏明确的指示,楚家那些人也不慌了,本来就是训练有素,只是被天花这个词儿惊着了。
如今只能咬着牙拼一回,到底能不能阎罗那里将小主子的命抢过来。
裴宏命人将陈太医直接安置在了隔壁院落,随即走进了暖阁看向了脸色煞白的楚新月。
“你身子弱,我身体比你好太多,你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便是。”
楚新月抬眸定定看向了面前的男子,感觉像是第一次见他一样,眼眸里说不出的复杂。
“你小时候得过天花吗?”楚新月问道。
裴宏倒是一愣,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他动了动唇道:“未曾得过。”
他随即看着楚新月道:“我送你出去。”
“我也未曾得过天花,”楚新月一字一顿道,“不过我不会走,我也要留下来,我是她的娘,若是她死了,我活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裴宏脸色微变,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两个人,互相定定看着对方,都从对上身上看到了决心。
裴宏不自禁笑了出来:“罢了,你想留就留下来,不过得听我的,让你去歇息你就去歇着,让你捂着口鼻你就捂着口鼻,让你提前喝一些药你也要喝,参汤之类的补身子的,你若是少喝一碗,我也不会依你。”
裴宏是武将出身,学不会文秀青年的那一套温柔,便是关心也是用令人不讨喜的话说出来。
不过楚新月倒是听得也能接受。
外间大雪封山,庄子里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孤独的世界。
消息传到宫城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天,楚北柠忙命人从宫里头调集得过天花的人手去庄子上。
天花在她的那个世界早已经成为了历史,可在这个时代还是威胁人们生命的最大的病魔。
楚北柠又让那些人从太医院调了一批药材去庄子上,她已经在京郊地区推广了种痘的法子,可普及率到底还是低一些。
京城里倒是种痘的人多一些,郊外的庄子上,那些庄丁们可能对这个东西还是有些抵触。
楚北柠下定决心,在全国强迫人们种痘,有时候不强迫怕是不行了。
赵嬷嬷也得过天花,带着女帝陛下派下来的人和物匆匆赶到了京郊的庄子上。
此时已经是第十二天了,她刚要进去瞧瞧被裴宏命人挡在了外面。
赵嬷嬷路上已经听了庄子里的人禀告,这一次得亏有裴七爷,若是没有裴七爷,依着九小姐的性子怕是收拾不了局面,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她晓得裴宏不想让外面的人进去,尤其是宫里头的人,一旦过给了皇嗣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尽管女帝陛下也已经给太子殿下和长公主种了痘,但是二皇子还没有,毕竟有点小,楚北柠自己也掌控不住的分寸。
里面只传来裴宏的一句话,婉宝退烧了,身上的水泡却破了,每日里都是裴宏和楚新月夫妻两个用药水擦拭。
陈太医说,现在基本没有什么生命之忧,唯一担心的便是孩子的脸上身上会留疤。
身上留疤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只担心的是破相。
越是到了后面,水泡破了后就会很痒,孩子想要抓,抓不到就痒痒的哭,就需要人抱着来来回回的走,哄着,细心抚慰着才行。
依着楚新月的体力根本撑不住,她也就是陪在孩子身边落个心安,倒是裴宏整宿整宿的抱着,便是那些嬷嬷们从里面传出消息来,都夸赞裴宏对待女儿和妻子分外的心细如发。
赵嬷嬷带着人等着,终于在第十九天的时候,院子的门缓缓打开。
赵嬷嬷忙冲了过去,看到从院子里缓缓走出来的那对儿夫妻。
不管是裴宏还是楚新月都是摇摇欲坠,楚新月更是瘦得厉害,几乎是皮包骨,身边的裴宏也瘦脱了形。
两个人的神色还算安稳,裴宏动了动唇,累到了极致都不想说什么,缓缓道:“孩子退烧了,水泡也结了痂,不痒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高大的身体都晃了晃,却是朝前倒了下去。
“裴七爷!!”四周一阵惊呼声。
便是楚新月也没想到他竟是先与自己倒了下来,这十几天,他一直硬撑着,照顾孩子,还要顾及她的身子。
原本以为他是个男子,对这生死别离可能比女子看得淡一些,不想他内心竟是如此恐慌分别。
如今拨开乌云见日月,他心头紧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松了,断了,人也倒了下来。
裴宏昏倒后是赵嬷嬷命人抬进了隔壁的院子里,楚新月也撑不住了,也被人送到了另一处收拾出来的侧院。
一家三口,分散开来。
中间住着小姑娘珩婉,西面住着爹爹,东边的院子里住着娘亲。
三个人经历了这一场生死浩劫,彻底累瘫了的。
楚新月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被搬走,之前就像是被一口气吊着,如今这一口气松了劲儿,她也彻底垮了下来。
大病了几天,得亏长姐派了赵嬷嬷过来主持大局,不然还真的没有办法处置这些纷乱了。
大家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楚新月不晓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好像永远都歇不够似的。
等她终于清醒了过来,已经是一个午后的黄昏。
这几天天气不错,外面的雪也已经化开,甚至还带着几分湿漉漉的气息。
她想要爬起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怕是躺得时间太长了,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九小姐,您终于醒了!”赵嬷嬷忙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楚新月的手激动地笑道:“您可终于醒了,吓死老奴了。”
她扶着楚新月缓缓坐了起来,楚新月定了定,好一会儿才觉得头没有那么疼了。
“婉宝怎样了?”
赵嬷嬷抹着眼泪笑道:“好了,脸上的痘痂也开始慢慢退了,方才还吵着要娘要爹爹,李嬷嬷给了半碗羊奶喝了又不吵了,开始要她的玩具玩儿。”
“好……好……”楚新月捂着脸痛哭,大有劫后余生的悲怆。
她差点儿失去了她的心肝宝贝,这十几天她一滴泪也掉,咬着牙硬撑着,如今却哭成了泪人。
赵嬷嬷忙将她劝住,楚新月这才想起来什么,眼底多了几分复杂。
“七爷呢?”
赵嬷嬷脸色微微一怔,定了定神道:“七爷许是太累了,还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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