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件杀人的工具,再锋利,又做得了主吗?
一个午后,林知若提着裙子,跨过御煞门的门槛。
向来对她毕恭毕敬的两个守卫却没行礼,反而不停打量着她,小声议论着什么。
林知若被这目光刺得浑身不舒服,快步走开,想尽快找到晋殊。
然而御煞门里的气氛变得非常奇怪,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跟她保持着距离。
她知道自己兴许不该来的,但家里的乌雀已经被吓得不会飞,她去了晋殊的住处几次,都找不到他。
如今这样的形势,她总要见他一面,才能安心,而且……本来形影不离的,忽然分离这么久,也有点想他。
她硬着头皮在众人视线中往里走着,忽然听到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知若!”
是当初湖州路上同她关系不错的聂楚楚,她躲在柱子后头,指了指议事厅的方向。林知若冲她点点头,顺着她指的方向走,经过游廊拐角,迎面碰见了刚从议事厅里出来的晋殊。
他脸色不好,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林知若带着几分欣喜,唤道:“阿殊。”随即又问:“你怎么了?”
晋殊抬眼望见她,微微一怔,眼中意外多些,却看不出欢喜的意思。
林知若向他奔去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隔了会儿,晋殊还是走过来,停在离她三步还远的地方,颇不自在地问:“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又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林知若答不上来,半天才道:“没……”
才说一个字,就被晋殊打断,“没事就不要过来了。”他目光扫向周围躲躲闪闪的眼睛,点了个名字,“聂楚楚。”
柱后的聂楚楚躲闪不及,只好站出来。
晋殊扔下一句“送林姑娘回府”,径自转身离去。
“啊?哦……”聂楚楚诧异不已,走到林知若面前,磕磕巴巴道:“呃……林姑娘,请吧。”
晋殊的称呼一改,她也跟着改了。
林知若一言不发,随着她出去,一路无言,待过了血线,聂楚楚看四下无人,才低低开口安慰道:“你别……别在意,你是千金小姐,长得又漂亮,再找男人不难的。”
林知若眼睛望着地面,又像回应,又像自言自语地问:“他以后都不理我了?”
“大概吧,”聂楚楚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应该也知道现在这个形势,而且他跟韩左使都挺受四……四爷看重的,事成之后,说不定封他们做个大官什么的,我想不会有人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吧,你毕竟是……是宁国侯的女儿嘛。”
她低头摸摸鼻子,声音低了些,又道:“反正你以后还是别来了,为你自己好,你今天能全须全尾地走出来,就算是晋右使顾念旧情了。”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于是转移话题,道:“咦,你家马车呢?”
她说了这么一长段话,林知若都是沉默,这时才终于开了口,道:“我不想回去。”
暮色四合,聂楚楚醉醺醺地撞开房门,在黑暗中摸索着找蜡烛。
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身畔响起:“你怎么才回来?”
“什么人!”聂楚楚惊叫一声,一拳挥出,被人截在半道。那人一手扣着她手腕,另一只手晃亮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烛光映出一张半明半暗的面容。
聂楚楚连忙缩手:“晋右使你大晚上的在我房里干什么?我可不是那种人啊,我不会为了权势出卖自己的!”
晋殊:“……她呢?”
“啊?”聂楚楚一时没反应过来。
晋殊撇过脸,半晌又道:“……她。”
“哦,知若,”聂楚楚稍稍放松下来,“她回家了。”
她脸上通红,语调散乱,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晋殊在空气中嗅了嗅,问:“你们喝酒了?”
“对,”聂楚楚打着酒嗝道:“我们去借酒浇愁……不对,酒都是我喝的,她只是在看月亮。”
“……看月亮?”
“嗯!”
“然后呢?”
“然后对月赋诗。”
“……”
聂楚楚一摊手,“你不明白吧?我也不明白,可能读书人眼睛看到的月亮跟我们的不是同一个吧。”
她一边说,一边把两只手圈到眼前比划,手再放下来时,晋殊已经不见了,房中空空荡荡,只有桌上一支蜡烛静静燃烧。
同一时间,林知若从后门悄悄地溜回家,一推开房门,满地的狼藉映入她眼中。
她箱柜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林全忠沉着脸坐在桌边,一旁跪着瑟瑟发抖的丫鬟们。
桌子上,摆着一卷画像,和几件做给晋殊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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