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弃子(1 / 1)

盛世锦嫁 阿妩 1857 字 1个月前

第三十四章弃子

崔管事家的一宿没合眼,有恐慌,有不甘。

她心里清楚明白,自个儿是绝计没有活路了,可她想至少儿子能活,只要九姑娘如意,除了她自个儿,她一家老小都能活。

巧月早就吓破了胆,兴不起一星半点儿的反抗心思,心中也早没了主意,眼见着崔管事家的嚎的卖力,她也有样学样哭得肝肠寸断。

“奴婢叫猪油蒙了心,奴婢狼心狗肺愧对九姑娘……”

大太太出身书香门第,且平日里待人得体,最见不得这等一味撒泼的场景,顿时有些头疼的压了压额角。

王宁锦一双白生生的小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儿高几边沿:“将昨儿个你们说的话再说一遍给崇文侯夫人听听。”

王宁锦的声音不大,但话音一落,崔管事家的和巧月顿时噤了声,抽抽搭搭地倒是不敢再哭嚎了。

“奴婢年前去采买遇上了同乡,便是崇文侯府的蔡嬷嬷……”崔管事家的从头到尾交待的极为清楚,蔡嬷嬷如何传话,谢嘉柔如何设计,叶梨如何溜进府,事无巨细,巧月与崔管事家的所言大致一般无二。

钱氏坐在一旁越听越是心凉,到巧月交待完她更是一颗心都沉到了底,心下暗骂一句“蠢不可及!”

孟夫人则是低眉顺眼地端坐着,大气儿不敢出的模样。

“王宁锦,我的丫头在你清平侯府横死,现下又是清平侯府的奴才指认我,你当真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都能任你颠倒是非的吗?”谢嘉柔嗤笑一声,面带讥讽地看着王宁锦,心中虽骇得打鼓,面上却只得咬牙硬起身板儿来。

王宁锦丝毫不恼,只努了努嘴:“谢二姑娘急什么,这不是还有两个尚未开口的吗?”

中年汉子并妇人一左一右跪在巧月后头,打从一进门儿便将脑袋垂得极深,膝下是冰冷的青砖,汉子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握着裤腿上的粗布料,一收再收,本就破旧的布料几乎叫他揉成了一团。

闻言,中年汉子猛吸了口气,声音有些嘶哑:“草民两个正是阿梨的老子娘,求九姑娘为我可怜的闺女做主!”

“方才谢二姑娘的话你们可听真切了?”王宁锦神色肃正:“不疑我坑害了叶梨陷害谢二姑娘?”

话落,那妇人猛地抬头,一双浑浊的眸子蓄满泪水,恶狠狠地瞪着谢嘉柔,尖声道:“阿梨头年悄摸声儿地回了趟家,给我跟她爹一人做了身儿新衣裳,说是二姑娘赏的,等她替二姑娘再办桩差事儿,得的赏钱足能给他弟弟讨个模样周正的媳妇了,谁知一去就再回不来了!”

瞧着妇人咬牙切齿,恨不能拆她皮骨的模样,谢嘉柔心底一寒:“九姑娘许了你们一家什么好处,能叫你把亲生女儿都搭出去。”

“放屁!九姑娘要为难你还用得着这些污糟手段?”妇人恨恨地朝谢嘉柔啐了一口。

“扑哧——”

不知谁开了个头,蓝莲打眼瞥着谢嘉柔黑了几分的俏脸,同兰芝一道低声笑开了。

钱氏本就阴沉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大势已去,不甘又如何。这般想着,所幸将心一横,豁了出去。

“啪——”

钱氏怒急,手掌排在高几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混账!我看你是叫人哄骗得昏了头了,竟做出此等有悖纲常之事,还不给九姑娘认错!”

谢嘉柔骇得一怔,一双杏目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将钱氏瞧着:“母亲,你……”

心道叫她继续说下去要坏事,钱氏暗一咬牙,扬手使了十成的力道挥了下去:“还不给我住口!”

谢嘉柔自来养尊处优惯了,肌肤细致白皙,结实地挨了一耳光,本有些惨白的脸上霎时浮上猩红的手掌印,衬得她整张脸都狰狞了起来。

“侯夫人该不会以为辱及我王家声誉,嘴皮子一搭,道个歉便可了结了吧。”

钱氏看似下狠手打骂了谢嘉柔,可不乏阻挠王宁锦处置谢嘉柔的心思,哪有那等便宜事?

王宁锦缓缓起身,信步踱到谢嘉柔身前:“谢二姑娘,我倒想问一句,我王家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至于叫你这样恨不得除之后快?嗯?”

说话间,探出莹白的手指覆在谢嘉柔略有些凌乱的发上,沿着耳鬓缓缓抚过,最后停落于耳垂那只碧色猫眼耳坠上。

王宁锦倾身上前,朱唇贴近谢嘉柔的耳鬓,声音压得极轻:“谢嘉柔,你以为耍点小手段,太子妃便能改姓谢了吗?即便谢家当真能再出一只金凤凰,你便料定非你不能?嗯?”

被困在黄花梨交椅间,谢嘉柔的心一沉再沉,侧颊上的指印猩红得近乎能透出几滴血来,王宁锦半倾着身子,压抑得她几乎透不过气,耳边只反复回响着极低的声音。

“我必亲手,毁了你。”

钱氏虽耳不能闻,可单瞧自个儿女儿叫王宁锦压制得狼狈不堪的模样,也知此事决计不会善了。可到底是自个儿身上的一块肉,这些年来的心头宝……

钱氏腆着脸赔笑道:“九姑娘,嘉柔深居简出不懂人心险恶,定是听信了家中恶仆的谗言这才闯下大祸……”

王宁锦冷声开口,断了钱氏的话头。

“侯夫人不必避重就轻,此事因何而起你我应当心知肚明,崇文侯位高权重,压下一桩小小命案自不在话下,但我王家受辱,莫说是崇文侯的女儿,就是皇室的公主,也必定要给出个交代。”

钱氏心下恼怒,眉眼间聚起几分凌厉:“依九姑娘的意思,嘉柔该作何处置?或是交由孟夫人带去京兆府衙不成?”

即便她交出去,孟夫人便敢接了?

孟夫人听得直冒冷汗,求救似的看向王宁锦。过了一遍牢狱之灾,哪怕崇文侯再将人给捞出来,谢嘉柔的名声也算败光了,莫说东宫,便是底蕴深厚的望族也难进,钱氏难免气急。

倏然,王宁锦和颜悦色地笑了:“侯夫人多虑了,谢二姑娘不仁,我却也做不出赶尽杀绝的事,不如谢二姑娘去九华山在佛祖跟前思过忏悔一月,消了身上的业障,如何?”

此去九华山谢嘉柔必会错过太子选妃,但无论谢太后绝不会坐视王家独大,谢家长房女儿何其多,唯独谢嘉柔,打今日后,注定是枚弃子。

“王宁锦,你做梦!”谢嘉柔腾地站了起来,椅脚刮着青石砖发出一阵尖锐的刺耳声。

瞥见大太太不适地蹙起了眉,王宁锦脸上的笑意一收:“谢二姑娘以为我是在求你不成?”

说着,偏头觑了眼若有所思的钱氏:“谢二姑娘身份尊贵,可蔡嬷嬷和这个丫头,却是要抵命的。”闻言,叶心猛地抬头,正见一只莹白纤长的手指着自个儿,小腿肚子一颤,顿时跌坐在地上。

“此事,便到此为止,出了清平侯府的门——”钱氏眼含深意。

王宁锦垂眸,莞尔:“出了这门,谢二姑娘,依旧是温婉知礼的谢二姑娘。”

“好。”钱氏应的十分干脆。

起身,仔细理好衣襟裙摆,双手交叠于腹前,朝大太太欠身作揖:“夫人得女如此,福缘深厚。”

语毕,昂首朝外走去。

谢嘉柔面色灰败,看向那道渐行至远处的明紫色身影,一如来时端庄高贵,令人生畏。

她的嫡亲母亲,从始至终,竟未回头看她一眼。

王宁锦扶着大太太起身朝外走:“今儿个有劳孟夫人辛苦一遭,我常听闻孟七姑娘活泼伶俐,不知孟夫人可舍得孟七姑娘常来同我做个伴?”

孟夫人闻言喜不自胜,笑得合不拢嘴:“九姑娘瞧得上我家那个笨丫头,是她的福分,往后还得有劳九姑娘替我管教着了。”

“我家这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魔星,叫她管教着还了得。”大太太出言打趣儿,伸手在王宁锦的脸蛋儿上掐了一把。

王宁锦抱着大太太的手臂,将头歪在大太太身上撒娇:“那孟七姑娘同我一道,由母亲管着,定能教养出个名门淑女。”

孟夫人心中惊疑,悄悄去瞄大太太的脸色,见大太太脸上并没有不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心底里却并未揣几分奢望。

清平侯府大太太教养的姑娘,即便只担了个虚名,也足够孟家攀附上这段关系,孟大人以后的仕途无疑会顺畅许多。“你啊,倒会给我找差事儿!”大太太佯怒横了眼王宁锦,偏头笑说道:“倘若来日再教出这么个小磨人精,孟夫人可别怨我。”

“这……”孟夫人又惊又喜,脸涨得通红:“妾身谢过夫人,谢过九姑娘大恩!”

说着,福身便拜了下去。

王宁锦不闪不避,承了孟夫人一礼。

自此,京兆府尹唯王家九姑娘马首是瞻,这一礼,她受了,孟夫人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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