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坟冢(2 / 2)

盛世锦嫁 阿妩 2147 字 1个月前

天葬……

王宁锦闭着眸子,垂在袖中的手倏地绞紧,白皙的指节都隐隐有些泛白。

秃鹫食其肉,猎鹰饮其血,取头骨砸碎打磨成粉,混而为泥,制成佛牌,是为天葬。

永王,天葬。

谢青,我必要你皇室、谢家浮尸十里,鸡犬不留,以谢我父一世荣光。

“姑娘,姑娘!”耳边传来兰芝焦急的轻唤声。

“嗯?”王宁锦悄悄松开攥的生疼的手,再睁开眼时,神色如常。

兰芝眨巴了两下圆圆的眼睛,小声咕哝道:“奴婢瞧您脸色发白睡得不安生,还以为您又梦魇了。”

王宁锦莞尔:“不打紧,一会儿到佛祖跟前上柱香保准什么毛病都好了。”

兰芝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有理,便也笑了:“那奴婢也给姑娘上柱香,兴许能好的快些。”

算着时辰该是快到了,王宁锦所幸直起身子,蓝莲伸手将她身后的软枕摆正好叫她坐得舒服些。

手刚打算抽回来,车厢猛地一晃,蓝莲忙伸手去扶王宁锦歪倒一半的身子,自个儿则是结结实实地撞在车厢板上,腾地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回事?”王宁锦沉了脸,提高声音朝外头问道。

赶车的车夫是清平侯府的老人,素来稳重,闻言立马恭敬地回了话:“回九姑娘,方才有人打马过去,鞭子抽在咱们车辕上,马惊了,奴才勒马晃了一下儿,现下不打紧了。”

王宁锦蹙眉:“可认出是哪家的?”

“奴才瞧着眼生得很,那一身儿衣裳也忒单薄,不像是汴京人,倒像是刚来的。”

王宁锦边拉过蓝莲的手臂左右动了两下儿:“若是疼得厉害,一会儿到了寺里叫主持找人来给瞧瞧。”边又去催着车夫加紧赶路。

左右不过半个时辰,朱缨厢车稳稳地停下。

兰芝手脚麻利地跳下车,车夫取了脚踏垫在车辕一侧,王宁锦紧跟着走了下来。

迎面过来一个模样俊秀的小沙弥,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便引着王宁锦往后山厢房走。

绕过宝相庄严的大雄宝殿,再往前头越过竹林不远处便有几处简单的小院,王宁锦跟着小沙弥行至最右边一处院子。

院中一棵菩提树,树下一张小桌,两把竹椅,三盏清茶。

“施主自便,智一师叔正在达摩堂讲经,稍后自会来寻。”小沙弥合掌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兰芝气鼓鼓地干瞪眼:“他怎么像看洪水猛兽似的,跑的可真快。”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快躲开,他自然当我们是洪水猛兽了。”蓝莲找了个铜盆,笑道:“走吧,今儿个是要在这过夜的,抓紧打扫干净也好叫姑娘睡得舒坦些。”

“我到处走走,你们只管在这等着,若是智一禅师到了,便将法华经取来交给他。”

王宁锦解下貂裘随手搭在竹椅上,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身后隐约还能听到兰芝蓝莲的交谈声,王宁锦背过身子,脊背挺得笔直,脸上的笑意也尽数收了起来。

许多年前,她曾随谢太后来过九华山,当时谢太后对着后山的一个无名冢出神,她尚不明白那里躺着的是谁,现下却知道了,那里住的是他的亲祖母,元太妃。

王宁锦循着有些模糊的记忆只身摸进了后山,抬手拔下发间的银钗,边走边在沿途的树腰上做好记号。

山上天凉,积了一冬的雪还未完全化掉,王宁锦踩着一双软底羊皮小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积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直到眼前的景色渐渐与记忆重叠起来,王宁锦抓着银钗的手倏地握紧,原本略显急促的脚步忽然缓了下来。

一步,一步,越走越慢。

最后停驻于一个无名坟冢前。

说是坟冢,却更像是随意堆起的一个小土包,前头歪歪斜斜地竖了一块无字木牌。

王宁锦穿了一身儿水红色衣裙,领口袖口边缘围着洁白柔软的绒毛圈。对着坟冢蓦地屈膝跪了下去,头颅高昂,脊背笔直,举起双手交叠于额前,郑重拜了下去。

掌心重重地磕在地上,尖锐的沙砾石子扎进皮肉,半化的雪水透来刺骨寒意,王宁锦跪伏于地,死死地咬紧牙关。

半晌,王宁锦深吸了口气,一把抓起躺在地上已经脏污不堪的银钗插在发间,弯腰掸掉裙摆上的沙砾,朝着坟冢深深一拜。

转身离去,再没回过头。阳光透过高而密集的树枝落在王宁锦身上,那样鲜艳的一抹红色,明亮得近乎有些刺目。

直至王宁锦的身影渐远至消失,一道月白色人影从密林中走出。

缓步踱至方才王宁锦跪拜之处,他看到她转身时眼角转瞬而逝的一抹晶莹。

他循着她来时的路,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树干,那里草草地刻着一个“九”。

“你,到底是谁?”

声音微凉,似喜,似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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