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胁迫
塔娜公主?
闻言,众人纷纷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目光灼灼地朝塔娜望去。
便见塔娜朱唇轻抿,抬眸望了眼太子,复又望向王宁锦,咬唇道:“本宫自知理亏,对你不住,此事因本宫而起,还望九姑娘莫要迁怒于太子殿下。”
闻似将罪责揽她在肩上,实则更是坐实了君行昭因她伤王宁锦的罪行。
“若非你当时砸伤塔娜公主,本宫岂会……”君行昭显然怒急。
王宁锦惨白着小脸儿,同他针锋相对:“太子殿下只看到了我的错处,那我且问你,我为何砸她?”
君行昭面色一僵,双手紧握成拳。
“太子殿下不说,我替你说,是我撞破了你同她花前月下,塔娜公主不许我上前靠近你,是也不是!起初我只行至近前同殿下行礼问安,塔娜公主却出言讥讽,是也不是!我气不过回了两句,塔娜公主扬手便要掌我的嘴,是也不是!”
王宁锦一连三问,声音极轻,却掷地有声。
君行昭面色微沉,一时竟真找不出错处,她所言,句句属实。这般想着,心中更是愧疚难当。
“是本宫思虑不周。”终于,君行昭放下身段,低声道了一句。
腕间传来一阵钻心得疼,王宁锦黛眉倏地凝起,银牙紧咬,硬挤出声音。
“太子殿下,王宁锦自生下来那一日,天下人便说我是你的妻,如今你为了尚无名分的塔娜公主轻贱我,是瞧不上我,还是看轻了历代皇后?”
仁庆帝心头一沉,再端不住架子;“你这丫头脾气倒是大得很,怕也是气糊涂了,太子若是敢对历代皇后不敬,朕第一个饶不了他,太子,你如何说?”
君行昭像是未瞧见王宁锦寒下来的脸色一般,倾身伏地,言道:“儿臣请旨,册立清平侯府九姑娘王宁锦为太子妃,此生,绝不废而另立。”
“不可!”谢太后闻言拍案怒斥:“太子糊涂!”
谢太后此刻哪还有心思顾得上仪态,莫说是她,便是旁人也叫君行昭震得久久回不过神,太子这一句重诺,岂非是颁给王宁锦一块免死金牌,更纵得她肆意妄为!
仁庆帝固想扶植王宁锦,且自个儿的儿子他清楚,太子绝非随口一言,那今日一诺岂非要成为太子来日掣肘。
这般想着,当即眯起眸子看向王宁锦,道:“九姑娘,朕的太子肯如是说,你依旧不觉解气吗?”
一句话便将王宁锦今日所为归于闹脾气,若她再紧咬不放,倒是她胡搅蛮缠了。
王宁锦偏头,目光平静地同仁庆帝对视,启唇道:“好啊,若陛下下旨,立臣女为太子正妃,即便太子来日登基为帝,亦不可废弃,臣女绝不再与太子为难。”
皇帝正值壮年,敢当着他的面提太子登基的,王宁锦也算独一人了。
闻言,仁庆帝果然怒急,斥道:“放肆!”
他本想哄着王宁锦顺过气,松了口,事情便算了结,没料到她倒打蛇上棍,讨起价来。
“此事,清平侯如何看法?”
眼见着王宁锦是块油盐不进的滚刀肉,仁庆帝只得将主意打到清平侯身上。
琅琊王氏家训严厉,素来恪守君臣之道,君为臣纲,仁庆帝便是认准了这一点。
清平侯目光扫过王宁锦的手腕,神色一冷,俯首掩了下去,缓声道:“臣以为,塔娜公主肩负两国和平而来,小女年幼顽劣,不足以与天下苍生相论,当不得太子妃。”
闻言,仁庆帝面色一沉,气势凌厉:“当不得太子妃,爱卿是觉得令女当得侧妃了?”
王宁锦蹙眉,太夫人同样面色阴沉。
清平侯深吸口气,眸光平静,撩起朝服稍显宽大的衣摆,屈膝跪地,双手交叠,展臂置于胸前,俯身作揖。
“若陛下圣意如此,臣无异议,只恳请陛下赐臣一死,以谢王氏列祖列宗。”
语毕,掌心拊于白玉砖地面,叩首。
太夫人摇头长叹:“老身年岁大了,小辈们却不肯叫老身省心,也请陛下赐老身一死,给老身个清静。”
“臣妇生死随夫,请陛下赐死。”大太太半撑着王宁锦,半跪下去。
仁庆帝怒目圆瞪,气急反笑:“好!好!好一个清平侯府!好一个琅琊王氏!好一个王九姑娘!你既做不得太子妃,又不能屈居于侧室,倒不如杀了你,也省得叫清平侯为难!”
“陛下使不得!”
“陛下息怒!”
仁庆帝话音方落,方才作壁上观的朝臣却忽然出声。
以赵太傅为首,先离席跪了下去:“清平侯府世代入朝,为我大梁造良才无数,劳苦功高,陛下三思!”
“清平侯只九姑娘一个独女,请陛下感念清平侯府世代忠良,收回成命。”秦大学士也跟着开口。
“九姑娘年岁尚轻遭逢此难,也非她所愿,若再无辜赔了性命,未免惹人非议,陛下明断!”
仁庆帝看着眨眼间便乌泱泱地跪了满地的朝臣,面色说不出得铁青。
一晃神儿的工夫,满朝文武三品从上者竟跪了大半,个个儿口中高喊叫他三思,请他明断!
琅琊王氏,书香世家,古来王家先太祖便有门生百众,皆入仕为官,王家代代世袭至今,传闻门生遍布天下,在仕子中声誉至高。
仁庆帝自认已将王家看得极高,但瞧着眼前的情景才发觉,竟还是小觑了王家的底蕴。
琅琊王氏,终于在帝王面前,第一次亮出了它的獠牙。
“扑哧——”
僵持沉闷的气氛蓦地叫一声轻笑打破。王宁锦忍着疼,扯起唇角:“陛下可是打从开始便维护我的,大人们忘了?这会儿只是同我说笑,大人们怎么还当真了?”
闻言,仁庆帝倏地眉间阴鸷散去,朗声笑道:“哈哈哈,众卿白活了这么些年,怎么还不如一个小丫头机灵。”
王宁锦给了他个台阶,他自也不愿意同王家撕破脸面,只是叫眼前情势所迫,仁庆帝心里该是如何得气急败坏也可想而知。
“那臣女的婚事……”
仁庆帝唇角一僵:“朕自不会勉强于你,由清平侯做主,为你另谋嫁娶。”
王宁锦仰起头,喜笑颜开:“陛下宽宏大度,臣女多谢陛下成全。”
见她一张小脸儿上尽是笑意,引得各府的姑娘们一阵唏嘘。
果真是不同命的,她们这些人为了一个侍妾的位份,尚需争得头破血流,九姑娘竟连正妃都未放在眼中。
现下尚在席间坐着的,便属谢家最得意了,看着方才那百官劝谏的场面,崇文侯心都凉了半截儿,好在王家根本不想去争。
王宁锦歪坐在黄花梨交椅上,手腕疼得她鬓额前筋络隐隐凸起,大监一早便着人去太医院请聂院首,可眼见着王宁锦神情愈发萎靡,也不见人回来。
大监急得也直冒冷汗,九姑娘这只手若是出了什么好歹,难保自个儿也得受牵连。
王宁锦这伤再拖不得许久,偏头,咬牙,极轻地唤了一声:“姬非白。”
姬尘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似是没听见一般,半举着茶盅,稳坐如山。
大太太蹙眉,王宁锦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她未听真切,不由得偏头问了一句:“锦儿,你说什么?”
看出他在生气,故意不理会她。
王宁锦忽然有些委屈,蹭着身子朝大太太身边儿挪,吸了两下儿鼻子,瘪嘴道:“我疼。”
语声娇软,鼻音浓重,带了几分哽咽。大太太眼眶一红,手抚上王宁锦的脸颊。
大太太心疼不已,却有人比她还要焦心。
闻言,姬尘捏着茶盅的手不断收紧,指节泛白仍不自知,听得一声细微地声响。
咔——
太子立妃,他怎么可能毫无准备赴宴,只是未曾想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她惨白如纸的脸。于是他冷眼旁观,任由她胡闹。
他到底在气什么?是气她不爱惜身子?亦或是气自己未能守在她身边看着她,护着她?
姬尘终是长吐一口气,将茶盅搁在桌案上,随即起身朝一旁的席位走去。
姬尘一身儿月白色锦袍,在一众绛紫色朝服中本就格外显眼,何况他这人更惹眼。
因这,他一动,众人纷纷侧目,旋即便见令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
尘世子走到九姑娘座椅旁,屈膝——半跪在她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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