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旧情宿怨

“不知秦大姑娘可瞧见欣儿了？”

钱氏尊为长辈，不便开口，但谢嘉柔不一样，只当是闺阁女儿家说笑两句也无不妥。

闻言，秦书菡再没法装糊涂，心头一沉，面上却仍旧端得温婉如常。

“谢三姑娘方才与九姑娘绊了两句嘴，不慎失足磕着，便先行回去了。”

钱氏脸色有些难看，偏头朝王宁锦问道。

“九姑娘，小女登门恭贺原也是一番好意，便是你再不喜，也不该……”

“事情始末如何，夫人不妨回去问问谢三姑娘如何讲。”王宁锦有些不客气地将钱氏未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顺带睨了秦书菡一眼，面带讥诮。

“秦大姑娘，再过几日便是你嫁入东宫的日子了，一言一行必得格外慎重才是，若叫殿下知道你对谁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怕也不好收场，你说是吗？”

若说早先王宁锦还不清楚秦书菡因何三番五次设计她，今儿个看她对容新月那殷切的模样，加之到她处处学着端淑的做派，若再想不到这双眼珠子也算白长了。

闻言，便见秦书菡俏脸儿刷地白了一下儿。

姬尘指腹磨拭着茶盅上的纹路，无声低笑。

“张牙舞爪得可爱。”

话音方落，容轩剑眉倏地拧紧，眸色渐沉。

“尘世子以为一时捷足先登便能十拿九稳了？”

姬尘墨眸半阖，唇角微微弯起，轻飘飘地开口。

“当年之事，谁为捷足先登之人，容世子难道还要我提醒你吗？”

当年……

容轩手握成拳，周身气息猛地阴沉下来。

“我能赢过你一次，便能赢第二次。”

“容轩。”

姬尘蓦地松手，茶盅自他白皙的指尖坠下，跌落在桌沿，溅出半盅温热茶水，沾湿了半截儿月白色衣袖。

“若非我舍不得她失望，你又算得上什么？”

容轩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半晌，才冷声嗤笑。

“当年尚且舍不得，如今，你便舍得了？”

姬尘是什么人，他这人能冷情冷血到何种地步，没人比容轩更清楚，但他终究只是个人，终归会有软肋。

不论从前，或是往后，这个人的软肋，从未变过，他甚至从来未加掩藏。

姬尘温润无害的面容终于有了那么片刻的松动，像是一直示于人前的假面，终于被揭开一角，露出被他深深掩藏起来的绝情冷戾。

然，亦只是惊鸿一瞥。

“同样的手段，用一次，是胆魄，用两次——”

姬尘薄唇微掀，吐字极轻。

“便是找死。”

两人刻意避开身边众人，将声音压得极低。

外人听不见这两人的谈话声，但眼见着周遭的气压越来越低，气氛凝重得叫人透不过气，偏这二人还似无所察觉一般，使得众人心里纷纷叫苦不迭。直到宴席完毕，太夫人先发了话，各府上的夫人们携着自个儿的姑娘相继离席，场中的气氛才稍稍缓解。

与姬尘同席而坐的世家公子皆是如蒙大赦，连忙起身拱手，客套了两句后便如逃命似的不见了踪影。

眼见着园子里的贵客三五成群地离去，蓝莲与兰芝各自指使着丫鬟撤去席面。

“哥哥，尘世子。”

容新月与秦书菡相携而行，朝容轩信步而去。

还未行至近前，便见姬尘理了理衣摆，缓缓起身，朝容新月的方向伸出手，轻笑道。

“不过来？”

容新月脚下步伐一顿，整个身子僵直在原地，泼天的喜悦自心底破芽而出，疯狂滋长。

容新月双颊染上一抹粉意，娇柔地开口。“尘世——”

“不过去。”

身后蓦地传来一道软软的语声，声音极轻，带着几分娇嗔，几分顽劣。

短短三个字，落在容新月的耳中，便如一道惊雷一般劈在她心底的柔软处。

未待她多想，便见姬尘摇头失笑，墨眸中的温柔笑意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好，那你站在原地，我过去找你。”

身影交错，那个不知在梦中出现过多少次的人影擦肩而过，鼻尖徒留下几缕清润的梵香。

容新月尖锐的指甲死死地刺入掌心，直到挽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秦书菡低声唤了句。

“新月。”

“容世子不走，是等着我差人八抬大轿将你给请出去？”王宁锦懒洋洋地倚着姬尘，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容轩听得直皱眉，看着不远处那两人亲昵如一人的模样，更是心里发堵。

“九姑娘尚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也该顾惜些名声，大庭广众之下，你二人如此，怕是不妥。”

王宁锦挑眉，面带讥诮。

“听容世子说的，好像我有什么好名声似的，既没有，我有何可顾惜的，何况，博了个好名声又有何用？是能一生顺遂还是能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四字，由她口中说来，满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落于容轩耳中，便如一并闪着寒光的利刃一般，绞得他心底血肉模糊。

“我哥哥只是好心相劝，九姑娘如此说，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容新月面色不善地开口。

王宁锦缩在袖中的手几不可见地轻颤了下儿。

新月啊……

这个丫头自小与她一同长大，旁人都嫌她刻板无趣，唯有新月总跟前跟后，甜甜地唤她“姐姐”。

永王一生只她一女，她是真心将容新月当作亲妹妹一般疼爱的。

在她微微出神之际，手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偏头便对上姬尘含笑的双眸。

姬尘缓缓握住她的手，弯唇一笑，眸子里满是让人安心的呵护纵容。

“你不必想，万事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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