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空白字条

蓝莲并未多做停留，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塞到聂首座手中，便招呼着车夫避开人流往回走。

聂首座一时愣住，心中反复品味着那句。

死人，也未必能瞑目。

君行谨的性子恬淡安静，端庄守礼，按说是不该也不会与王家那位混世魔王扯上关系的。

可方才那个婢女的话……

聂首座下意识地看了眼手中的信，不知是受了什么驱使，竟也不顾这是在外头，鬼使神差地便将书信给拆开了。

起初只是带着好奇地扫了一眼。

但目光落到那一行娟秀的字迹上，便如死死地黏住了一般，再怎么也无法挪开。

聂首座一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倒流着，直挺挺地朝脑门儿那一点上冲。

“聂师父，好好活下去。”

君行谨从前常在太医院出入，研习医理，帮她代笔写方子，这字迹一冲进眼帘便震得聂首座三魂去了七魄。

错不了！

这是那个小丫头的字！

可为何这封信会在清平侯府的九姑娘手里？

聂首座心乱如麻，但到底还存了几分理智，贪婪地翻来覆去将信上的内容又看了好些遍，才一咬牙将信纸揉作一团，径直塞人口中，含着老泪恶狠狠地缴了几口，便囫囵吞了下去。

这信留不得。

但凡与永王府扯上一星半点儿关系的，最后不是满门抄斩就是阖族流放。

聂首座曾悄悄地差人查过，凡事流放的，没一个能活着走到西北的，全在中途“抱病”身亡了。

王家这位九姑娘他虽不知与君行谨有什么牵连，但这封书信做不得假，他不能叫人顺着这封信查下去。

聂首座本已经如死灰一般沉寂的心忽然有了几分活人气。

他听说了魏奉国和魏淑人的消息，当时汴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已经死了的两口子，如今竟还活着。

那会不会，那个小丫头……

如今也还活着？

这样的念头还来不及发酵，聂首座的眼前便闪过去年夏天午门外的那一幕，旋即只能苦笑起来。人是他亲眼见着处斩的，身首异处，葬入皇陵，做不得假。

聂首座扶墙咳了起来，仿佛刹那间便老了几岁。

叶远的人远远地吊在聂首座后头，直到人安全回到府上才撤回去复命。

王宁锦手中理着琼华命人送来的卷宗，眉头紧锁，一语不发。

直到蓝莲拿着一只信筒进来，王宁锦这才掀了掀眼皮。

“宫里的消息。”

王宁锦剥开信筒，将里头的字条缓缓展开。

空白的……

王宁锦默了片刻，朝蓝莲问道。

“来送信的是什么人？”

“面生得紧，奴婢未见过，想来是塔娜公主身边儿……”

这般说着，蓝莲瞳孔微微一缩，渐渐住了口。

塔娜刚入汴京，身边儿可用的就那几个人，常与王宁锦往来的蓝莲皆见过。

若真是有消息，也断不会叫一个新面孔送过来。

王宁锦屈起指节，轻轻地敲在桌案上，不轻不重，极富节奏。

正在蓝莲踌躇之际，王宁锦忽然提笔在这张空白字条上写了几笔，又交到蓝莲手上。

“三日后，福远楼天字八号。”

蓝莲扫了一眼，略带惊疑地念了一遍。

王宁锦点头：“交给来送信的人，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虽心中不解，但得了吩咐蓝莲也不再迟疑，拿着字条快步便朝外走。

王宁锦微微片头，觑着外头黑沉沉的夜色，无声勾了勾唇。

塔娜心思细密戒心慎重，今儿个特意指派了个生面孔过来，还递了张空白字条，只有一个说法才能解释得通。

她在告诉王宁锦，这个人她信不过，也就是说，今儿个来送信的宫女压根儿不是塔娜的人，是被人安拆在塔娜身边儿的。

王宁锦的回信看似如常，但落款却是“王九”。

旁人摸不着头脑，塔娜自然看得明白。

仁庆帝身板儿的女人不知是摄于谢太后的淫威还算萧皇后管教有方，这些年也称得上安分。

倒是君行昭的东宫，才几个女人，倒比仁庆帝的三宫六院还热闹，以后只怕也还有得斗。

“叫唐柯再去福远楼检查一遍，特别是天子八号，出了纰漏我便将他新研究的那些破烂玩意儿一把火烧了。”

蓝莲才回来，便听王宁锦吩咐了这么一句，当即抿着嘴乐了起来。

自打叶远接手四平赌坊，福远楼与四平赌坊里头便都叫唐柯去做了机关暗道，有王宁锦撑腰，福远楼的汪掌柜自然全凭唐柯折腾。

且这些日子他有捣鼓出了几件儿古怪的玩意儿，平日里宝贝得不行，若真叫自家姑娘一把火给少了，唐柯怕得心疼得哭天喊地。

东宫，垂华轩。

“太子妃，这是九姑娘的回信儿。”

“知道了，下去吧。”

听着吱嘎一阵关门声，彩云跟出去四下里张望了几眼，确认人走远了这才回来。

“公主，人走了。”塔娜取出信筒中的字条，借着殿内通明的灯火细瞧去。

只一眼，方才还透着冷意的脸色便缓和下来。

扬手将字条贴近烛台看着它化作灰烬，塔娜勾唇笑了笑，语声中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王宁锦可不是这么好算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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