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钰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怪异。
分明是第一回见杜琬,却哪哪都觉得熟悉。
“你……”她已经将话说得这样直接,林钰也干脆问,“你究竟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
杜琬却立刻反问:“喜不喜欢,重要吗?”
“倘若我嫁了他,我便是家族里第一个王妃,为我的母亲请封诰命,我的孩子会是郡王、郡主。”
“未成婚的皇子只剩七殿下了,京都适龄的贵女却一抓一大把,林姑娘,我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从官宦之女,一跃成为勋贵的机会。
且世世代代,绵延子孙。
林钰忽然知道她像谁了,程可嘉当初不也这样,挑挑拣拣看上林霁,随后又选中沈涟,除却人品,看最多的就是前程。
可她们都将自己的前程,寄托在自己的丈夫身上。
不能深想。
这厢林钰凝眉不语,杜琬却直勾勾盯着她不放,眼珠微微一转,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七殿下不会说话,日后势必会比其他藩王弱势,若有平定西北的功劳加身,腰板更硬,他日太子登基,也该记着这番功劳。
把这功劳揽过来,最简单的法子便是娶了林钰;且她会住进望月阁,说明七殿下心中也有她。
既给了男人面子,又能巩固日后自己王妃的地位。
再看面前这少女,娇娇怯怯看着性子挺好的,也没京都贵女的那些偏傲脾气,选其他人做侧妃,不如选她。
杜琬越想越划算,主动握了她的手,“我早听闻五殿下性子怪异,你既从重华宫出来了,想必也是忍不了他。”
“这样,只要你去对陛下说,这笔嫁妆是给七殿下的,我可以与你同日进府;也能向你保证,殿下第二个儿子必定是你生的……”
话还没说完,林钰转了转腕子,把手抽了回来。
“杜小姐。”
杜琬以为她另有所求,坐正身子道:“你说。”
“我是松江府,华亭县人。不如你自小长在天子脚下,见过许多世面,可我父母并不疏于对我的教养,我不傻。”
“倘若真如你所说,那一笔军饷是天大的功劳,我为何要屈居你之下呢?”
不顾人骤变的脸色,林钰又道:“再退一步来讲,你今日说得千般动听,难道日后不会提防猜忌我吗?”
“若是我得宠,早年又于王府颇有荣光,待我诞下子嗣,什么出身都不重要了,杜小姐真以为,自己的儿子就能安生做上郡王吗。”
一番陈情,或许是与她的娇弱模样相去甚远,杜琬甚至低头嗤了一声。
“林姑娘还真是,从里到外,金相玉质的一个人呐。”
也不知为何,分明是夸人的话,林钰总觉她阴阳怪气。
她不接话,杜琬难免觉得她敬酒不吃,下了决心要和自己抢这个正妃,面上的笑意却还是维系着。
利落站起身,杜琬笑道:“看来今日我进宫,也是白跑一趟了。”
林钰起身相送,并没再多说什么。
毕竟也不知道阿渊是怎么想的,他是否真的打算好了要娶她,这些都没人告诉过自己。
杜琬一走,玄野便在望月阁前探头探脑。
见她眼光移来,又高高扬起手,“林姑娘!”
“林姑娘,若是要回去,我帮您拿东西。”
林钰立在门口,盯着那瘦高的少年看了好一会儿。
“他叫你来的?”
玄野是许晋宣从宫外带来的人,除了许晋宣,再没第二个调得动他的人了。
见两个女人出来时神色都不大好看,玄野料定林钰今日得了不痛快,也不枉自己特意去杜家递消息。
听她问起自家主子,便立刻邀功似的说道:“主子特意嘱咐的,叫我来替您搬东西。”
说这话时,又有意无意看向林钰身后的朱帘。
朱帘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今日鸣渊不在,杜琬就刚好寻过来,略想一想便知有人从中作梗,再一猜便不会放过许晋宣。
谁知玄野倒好,就来自投罗网了。
他笑吟吟望着宫殿门口三名少女,可下一瞬,林钰便头也不回又进去了。
“欸——林姑娘!”
又等了半个时辰,林钰始终没出来。
他就奇了,人也叫进来了,林姑娘看着在这里也不高兴,怎么就不想回去呢?
人前还好,一转到人后,林钰便觉得很累,坐回桌边细细想今日发生的事。
人是许晋宣故意找来的不假,可从那杜家小姐字里行间也不难听出,她与鸣渊相处的日子也不短了。
鸣渊是午膳后才回来的。
关上门,屋里只剩了两人他便解释:“一早父皇叫我过去下棋,后头歇了又留了午膳。”
比起最开始,他讲话已然流利许多。
反倒是林钰,只低低“嗯”了一声,并未有太多反应。
鸣渊便又想起,回来时贴身的内侍告诉他,杜家那位来过。
“我不在的时候,在做什么?”
意有所指的一问,林钰也正想着该怎么开口,便如实告诉他:“有位杜小姐来过。”
“嗯。”
“她说会做你的正妃。”
这回男人沉默良久,才又“嗯”了一声。
但没有否认。
林钰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想了想,又试探道:“她还说,想要我给你做侧妃。”
“不,”这回他应得很快,“你不会做任何人的侧妃。”
对上少女惶惑怀疑的眼光,鸣渊说:“原本,没想那么早告诉你的。”
他将自己的幼年经历和盘托出,包括他早就亡故的母亲,宜嫔。
宜嫔原先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在许晋宣的生母灵妃入宫后,被皇后推出去送给了皇帝。
可后来宜嫔被皇后处死,却以蛊毒之名嫁祸给灵妃,深宫幽禁,几乎逼疯了灵妃母子。
“灵妃死后,五皇兄性子愈发乖张孤僻,时常以欺负我,和欺负六皇兄为乐,把我们赶进蛇窟里,又说里面都是毒蛇。”
“有一日我被咬了一口,吓得哇哇大哭,后来却也没事;我就知道了,五皇兄都是吓唬我们的。”
听着倒是许晋宣会做的事。
见林钰点头,鸣渊才继续说:“直到有一日,那里面出现了一条,从来没见过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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