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头正盛,顾长安却觉得浑身发寒。
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听了不下百遍,还是因自己一时的心软,最终成了自己眼中愚蠢的东郭。
她以为不给希望,他就会放弃,可一个男人的占有欲,岂是轻易就能罢休的!
为了保护江明晏的安危,一直将他推开,天知道每一次她有多疼,原主曾将他伤得那么深,既然她来了,占了人家身子,就替她圆了这场青梅竹马的情谊。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江明晏如今虽然百毒不侵了,可战场上刀剑无眼,下一个马革裹尸的人可能就是他。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
她呐呐,看着长街人来人往,一派繁华,殊不知,这样的安宁是因为有人替他们负重前行!
“晚秋,我错了吗?我是不是不该对他那么残忍?”
晚秋握着她冰凉的手,眼眶通红。
“公主,你为了护将军周全才如此,不要太过于自责,陛下有说何时放你离开吗?”
她摇头,“虽说我留了后手,但他若执意不让我走,咱们就无法离开,你让柱子他们悄悄离京吧!”
晚秋点头,只是握着顾长安的手一直不曾松开。
“公主,您哪怕换个毒给他下也行,为何非要用这种伤自己的方式?”
晚秋哽咽着,“如果他将您困在京城,最终您会死!为什么啊?”
她依旧盯着车窗外,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看着却那么遥远。
“我们对彼此都太了解了!若非这样决绝,他不会罢手!”
顾长安走后,白星言一人在御书房坐到了日落西山,奏折原封不动地摆在龙案上,他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想起曾在她的一本西域杂记上看过这种蛊虫了,子母两蛊就像磁石的阴阳极,离得近就会互相排斥,它们轻易不会苏醒,可一旦种了此蛊的两人接近,体内有母蛊的人会随着时间推移,痛苦而亡!
“呵,你护他,到了不顾自己性命的地步了!顾长安,朕该拿你怎么办?”
放手,他舍不得;不放,她就会死!
她是太上皇亲封的公主,名义上地称呼他一声皇叔,如果强娶了她,那她将会被万人唾骂,千夫所指!
所以,她打从一开始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不会死,顶多受点折磨,但他确定,母蛊肯定在顾长安体内,因为他太了解她了!即救了他,为他谋划,就绝不会让他死!
对别人心慈,对自己残忍,这样的女人他如何不爱,爱到想将她融入骨血!
他曾想过只要顾长安肯入宫为后,他就废除后宫,这一生只宠爱她一人!可惜,她想共白头的人不是他!
马车行至公主府,晚秋跳下马车准备扶顾长安,她才握上她的手臂,整个人就直直摔了出来。
江明晏三步并作两步才堪堪将人揽在怀里。
因为涂了口脂,看不出她此刻毫无血色的唇,只是嘴边的那抹血迹令人胆战心惊。
“公主!”晚秋跟在江明晏身后,急得直落泪。
“晚秋,她到底怎么了?陛下给她下毒了?”
晚秋摇头,咬着唇不愿多说。
公主不愿意让江明晏知道,她说不可多嘴,不能在一起的人,就别给他负担和希望,否则才是对他的残忍。
“没有,公主这几日累着了。”
顾长安的几个贴身女使都是极其忠心的,可以为了她不顾性命,他是肯定问不出什么的,只是怎么都觉得她这个样子与自己有关。
将人抱进房中,晚秋从暗格取出个白玉瓶子,倒出粒小小的药丸塞到顾长安嘴里。
她急促的呼吸渐渐均匀下来,睫羽闪了闪,疲倦得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嗅着熟悉的气息,她放心地睡过去。
待她睁眼,公主府已经掌起了灯,初夏的风带着点清凉从轩窗吹进来。
她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目光定格在软榻上坐得笔直的江明晏身上。
“江明晏,你怎么在这?”
他站起来,将小几上的琉璃盏点燃,“明日我要出发去边关了!走前,我想带你去见个人!”
“很重要的人吗?”
江明晏点头,亲自替她穿好绣鞋,又将她按在妆台前,笨手笨脚的梳发挽发。
最后,在顾长安的哀嚎声中,只得放弃,替她将青丝束在头顶。
“江明晏!你是不是故意报复的!我的头发都要被揪秃了!”
江明晏笑,“要我亲自为你更衣吗?”
顾长安推他,“不要脸!你出去叫半夏进来!”
半夏打了珠帘进来,想笑不敢笑,手里捧着套新制的裙裳。
“公主,天慢慢热了,这是绣房为您新制的夏衣,料子薄而不沾身,您试试。”
好半晌,听到动静,江明晏回头。
就见顾长安着一袭水蓝云锦裙,衣摆处绣着大朵合欢花,粉黛未施,略显苍白。
“用了饭再去吧!”
江明晏想牵她的手,又担心她不开心,手顿在半空,有些尴尬。
顾长安握着他的手,“很急?那就先去见见吧!”
江明晏眉眼中的笑意满的即将涌出来,“好,见了之后我请你吃好吃的!”
“好。”
天气有点热,顾长安的手却有点凉,小脸瘦得不足他一个巴掌大。
太傅府。
门口两个守门小厮无精打采,毫无形象地倚在门框边小声说着话,牌匾也有些歪了。
“我带你翻墙吧!太傅在书房等着。”
顾长安没说话,他抱起她,运起轻功,很快到了白太傅的书房。
两人抬脚进去,白太傅坐在桌边,旁边的小榻上坐着个有些年纪的女子,可观她眉眼,年轻时应当是个美人!
她穿着宝石蓝的长裙,头发有些花白,用玉兰簪整齐地束着,手中握着串佛珠。
白太傅见是他们,并没起身相迎,只抬了抬手,声音中是说不出的落寞低沉。
“自己寻个位置坐吧!在这里,我就不讲那些虚礼了,想必公主也是极讨厌这些规矩的!”
顾长安不语,牵着江明晏的手坐下,替两人倒了盏茶,小口小口抿着。书房中安静的只有女子偶尔咳嗽的声音。
白太傅看着泰然自若的顾长安,心中五味杂陈,如果当时秋猎,他没制造让她偶遇江季成的机会,没让江季成故意捡到她的荷包,那么一切会不会就不是今天的模样?
如果她嫁入太傅府,就她这聪明劲,只要肯一心劝戒白南笙,让他歇了不该起的野心,也就不用父子分离,如今白南笙虽只被流放,可小命能不能保住他还真不敢保证,所以只能寻他二人夜里前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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