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娘亲都说,云媞性子本像脱缰的野马,不似寻常女儿家。这般性子,也只有四皇子能忍耐得来。
可一年前。
李怀肃成了太子,不几日便要领军出征。
却恰逢他身子不好,连咳了好几日。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肯说。
她便冒险,穿了男人衣裳,跟着太子军队。可没走上一里地,便被发现。
那是她记忆中第一次,李怀肃待她那么凶。
“牧云媞,你疯了!你这是要溜去哪儿?你说!”
她被吓住,心里却有些委屈。她只是想陪在他身边,照顾他……
偏生李怀肃吼得越凶,这话她越不肯服软说出来。
“我要、要去东鲁。”
距离盛京五百里开外。
“去东鲁做什么?”
云媞脖子一梗,“看海!”
“孤不是答允过,有时间定会亲带你去看海。你为何非要急于一时?”
李怀肃声音很凶。话赶着话儿,云媞只能顺着倔下去,“女子嫁人,就犹如套上枷锁,一辈子便要困守内宅!我现在不去,怕往后再也看不到!”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何那日,李怀肃一张脸骤然苍白。
她、她是说错了什么吗?
可李怀肃没再给她解释的机会。
他挥了挥手,叫来从人,“送牧大小姐回去。”
他再没跟她说一句话。
她被人请出帐去,气得跺脚,“我、我不愿嫁你了!”
这话是气话。
却偏生成了真。
现在,李怀肃不愿见她,定是也没兴趣等她解释当初。他即将跟牧云安成亲,那日的事,他大概都已经全忘了,纵是还记着,大约也是不再在意。
云媞轻叹一口气,忍下心中关于李怀肃的种种思绪。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告倒侯府,脱离了这外室的身份,拿回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名字。
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下。
男人,既然成不了她的助力,那便先不想了。
吏部。
太子醒来的消息传出还不过半日,长春宫中皇后身边的近侍石公公便奉懿旨,宣李怀肃去给皇后请安。
这日阴雨。
逐浪给李怀肃披上避风的薄披风,口中犹自不忿:“主子病着这些时日,皇后娘娘都未差人来问上一问。刚一到吏部,娘娘这懿旨来得倒急!全不体恤主子身体……”
“体恤?”李怀肃扯起唇角,笑得冰冷,“孤没死,她怕是恨不得要伸手亲自推上一把。”
小半个时辰后,长春宫殿内。
半人高的黄铜香炉里,升起袅袅的白烟。浓郁的香味,叫窗外的雨意一压,叫人透不过气的甜腻。
李怀肃屈着手指掩在唇边,极力压下胸口痒痛,默不作声。
上首凤座,一道低沉柔和的声音:“肃儿,本宫瞧着,你这气色不好。既是病了,便该好生在府中养着,吏部那边的案子,急什么呢?”
“淮南道上官员舞弊一案,已是到了尾声。不把该罚的人都罚了,儿臣纵是死了,也不安心。”
“你这孩子……”萧皇后无奈地一笑,故作慈和,“母后岂能不知道你是一心为国?可你是储君,身子最是要紧。不若,这扫尾的活儿,便叫璋儿帮着你做?”
“璋儿才七岁。”
萧皇后盯着自己绣满彩凤翎羽的袍袖,“璋儿再小,也是本宫与你父皇的嫡子。身上和你一样,都流着大盛皇室嫡出的血,将来啊,也是要治理国家,为国分忧的。肃儿,你说是吗?”
李怀肃微笑,“那也要璋儿先长大才行。”
萧皇后脸色一变,冲到唇边的话,硬生生忍下。
这李怀肃,到底阴鸷!
她胸口起伏几次,才压下情绪,“肃儿,母后疼你,才肯对你如此说。那淮南道上的案子,多少朝臣参你过苛了些!不过是几千两银子的事,你就要让人家全家充军,家破人亡,此不是仁君之相啊……”
“不过几千两银子?母后说得轻巧。母后可知,这几千两银子,是那淮南道上一镇生民都加在一起,三年的用项?孤只是判了他们全家流放,已是手下留情。若依孤看,全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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