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跟我来
家中来的信不着急读，眼下时间还多，还没想好要往何处去。
反正还无聊着，宋隐便有意逗弄，被人发现自己独自一人在桥上站着笑，也不慌忙逃开，半垂着眸子，和那几个咬着嘴唇的小孩对视。
宋隐刚才还笑着，现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她不笑的时候目光清澈，略上挑的长眉英气飒爽，浓密的眼睫利落的收在眼尾，哪怕有一双明媚的杏眼中和，可看起来仍然是锋利的，若要做个比喻，那她就像一把银白色的利刃。
那几个孩子便又向后缩了缩。宋隐觉得他们都要哭了。
好像有点过分，把小孩子惹哭虽然很好玩，但是小孩的哭叫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她便又眯起眼，想要像平常似的稍微笑一笑。
还没来得及摆出动作，头上的发冠就被人敲了一下。
阿雅平常总是像摆弄娃娃似的，又是给自己换新样式的头发，又是找各种各样的衣服穿，宋隐再三推拒，又不想看到阿雅失望的目光，后来就想了个法子，等她早上忙完，闲下来的时候，就让她去学习，还给她的卧房放了一张书案，宋隐也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让她也去书房读书。
倒也并不是因为阿雅是下人，所以不让她总是在书房和宋隐一起，只是宋隐骨子里仍然是信奉众生平等的灵魂，不太习惯有人在旁边随侍。
把阿雅安排好了之后，宋隐便每天只简单地将头发高束起来，绑了素净的发带，再用一个银簪固定了事。
阿雅没少因为这事儿提出抗议，因为在她看来，宋隐不好好打扮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白白浪费了一张脸，但手头宋隐给她布置的大量的任务又走不开，只好嘴里一边背着书，一边只能用愤愤的眼神看着她。
不过见宋隐束高马尾的样子别有韶妍之处，甚至更适合之后，就悻悻收回了目光。
事实证明这样子绑头发是有好处的，譬如现在，头上挨了一记，也能维持着不散乱。
这满上京城认识她的人里，没几个人敢这么做——
“孙伯善，现在都休沐了，你怎么阴魂不散的？”宋隐捂着脑袋转过头去，还真的看到孙伯善一脸无辜的表情。
还装。
宋隐方才骤然出声，吓跑了刚才的那几个小孩。孙伯善摊开手，耸了耸肩，看向那些小孩子离开的方向。宋隐瞧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不过就是，“我可什么都没做，瞧瞧你做的好事。”
“你还真是胆子大，不怕人家孩子爹娘来找你的麻烦。下次可别这样了。”孙伯善虽然也刚年过弱冠不久，也算是霁月清风的青年人，但现在，还纯粹是把年不及豆蔻的宋隐当成小孩子看。
“孙夫子的教训，我记下了。”宋隐半闭着眼睛故意敷衍地欠了欠身，“不过打铁还得自身硬呢，上次把许凝诗惹哭的可不是我。是谁来着？”
当然是面前这个人干的，许凝诗多次算经的小考考得一塌糊涂，孙伯善这人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但教书还是十分认真的，就多罚了她几套卷子，却没想到那孩子脸皮薄，随即就哭了。
许凝诗她父亲许乘锦还是个御史大夫，堂堂言官，要是拽一个拜高踩低的人来，别提惹哭他女儿，就连阿谀奉承都不为过。
不过敢来国子学教书的，都是不畏权贵之人，孙伯善也不例外，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罢了。
听宋隐这么说，孙伯善摸了摸鼻子，想起许凝诗在文渊阁里嚎啕大哭的模样，开始转移话题。
“你自己一个小姑娘，这么冷的天，这是去哪？”
“我也不知道。”
“诶，你这小孩。正月里容易有牙子和牙婆，小心将你拐去卖了。”
宋隐当是什么呢，现在要是遇到牙婆，她一脚就能将她踹开，要是个牙子，估计也跑不过自己。不过孙伯善到底是好心，于是宋隐还是点了点头。
“你去哪？我送你吧。”孙伯善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有点怀疑地看着她。
“诶呀，都说了还没想好。”宋隐皱了皱眉，自己作为一个小孩。去瓦舍听曲儿可能会被赶出来，汀兰轩想都不用想，茶楼说书人说的东西她耳朵都听得起了茧子了……
去哪儿好呢？
孙伯善还真没见过宋隐这么绞尽脑汁似的想什么东西，平常算经出题，一开始的时候她虽然不怎么出头，别的人都急的搔头抓耳的，宋隐却总是不紧不慢，每每都是在宣纸上意思意思，写上几笔，然后又是第一个停笔；不过后来更多时候只是看着他不说话，眨巴眨巴眼睛，意思就是，这题根本用不着动用笔墨。
简直说不上来是孙伯善职业生涯里的一个高光还是个小麻烦。
“算了，你要不要跟我去书摊看看？”孙伯善见她没想好，于是提议道。
宋隐听他这么说，来了兴趣，想到自己除夕之前，林怀笙来自己家借那本《神农本草经》的时候，说过自己在书摊碰到过长源公主楚晚珀，不知今日自己会不会有这种好运气。毕竟翠微楼赵翠儿那里要是真的愿意出力，像宋隐预想的那样开了布庄，出了新样式的衣服，还等着让楚晚珀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
身份所在，这是大盈的公主，若是她穿了，定能带起一阵浪潮出来，那衣服就不愁百姓们接受不了。
要是能在书摊遇到她，这样就省下了到公主府拜访的时间，因为到现在为止，宋隐连长源公主府的府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呢。
上京城有许多书摊，良莠不齐。之前林怀笙说他常去的那个闭门过春节去了，现在已经过了元正假期，应该是开了罢。
只是不知道孙伯善和他去的是不是同一个，但宋隐总有种读书人的直觉告诉自己，应该就是一个。当时应该问问林怀笙那书摊叫什么名字的。
孙伯善见她同意了，便道一声“跟我来”，带着宋隐离开了上京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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