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香料

经过这一年的相处，楚灵如今几乎可以随意进出东宫了。

太子似乎对他颇为信任。

楚灵既不像有些大臣，对自己阿谀奉承，然后又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不像自己的父皇，从来冷眼相对。

他像是真正的对待自己的兄长，不卑不亢，亲近而有礼。

百余个日月以来，那些杀生的场面已经变得模糊，恐惧在斩杀下人的时候消弭麻木，但是唯独在面对这个看似蒙在鼓里的弟弟的时候，楚慈会觉得有那么一些愧疚。

他曾对楚灵的母亲图谋不轨，又害她葬身火海。

而楚灵看起来宛如一张白纸，纤尘不染。

太子今日似乎心情不错，懒散的靠在榻上，瞧着楚灵进来。

“这香是不错，吾昨夜难得睡了个好觉。”楚慈打了个呵欠，对着楚灵懒懒道：“赐坐。”

那边半躬着身子候着的内侍赶忙从里间搬了个软凳进来，放到软榻不远的地方，一个有眼色的侍女跟着看茶。

“高彦礼送来的明前毛尖。”太子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看着楚灵饮了一口那茶。

“是好茶。”楚灵挂上淡笑。

太子见他赞一句，才将视线从楚灵身上移开，“这个姓高的是个有眼力见的。”说罢也端起桌上的茶盏，吹了吹热气，稍饮一口。

“皇弟用过早膳没有？”太子搁下那茶，又问。

“尚未。”

太子稍稍坐正了一些，但看上去仍是坐没坐相的懒散，旁人这个姿势是随性惬意，套到楚慈身上就成了一滩烂泥似的，白瞎了原本的好皮囊，如今没了精神气，又有哪个会在意这人五官长得如何。

楚慈有些不耐地招了招手，将那个内侍叫过来，“善令，去命膳房准备早膳。叫上太子妃一并来。楚灵，也好见见你皇嫂。”

是了，这位上元节之后新来的内侍，便是被太子取了个名字，称为“善令”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夸。总之好像起到了反作用，听上去有点讽刺，楚灵低头喝茶，掩住漫出的笑意。

“是有段日子没来请安了。臣弟记得皇兄宫里的厨子是不错。”楚灵仍是轻轻浅浅的答，单从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波澜。用不用早膳倒在其次，楚灵今日来，就只是想瞧一瞧这香有没有用上。

“还有一事。”太子撑着头，发顶上是金色的冠，身后的窗透进来阳光，照得璀璨发亮，有点刺眼。

“你这香…...”

楚灵能感受到对面射来的视线，带着探究和怀疑。

比起他人，太子对于楚灵虽算得上信任，却也不是尽然如此。

楚灵抬眸，漆黑无暇的瞳孔对上楚慈堪称骇人的眼神。“是我母亲教的。她是胡人，会制香。”

唯有如此，才能打消他的怀疑。

因为太子询问此事，就是在怀疑是否楚灵已经猜出，元姬是他所害。

如果楚灵此时遮遮掩掩，反而显得心虚可疑，就像已经知道楚慈是杀母仇人，故意制来路不明的香来害他。

而楚慈对元姬的死有所顾虑，时至如仍是避而不谈，恨不得就当自己没做过这件事。所以眼下不妨直接将母亲说出来，太子起初定然会心下一惊，但等他反应过来，反而说明楚灵像是“蒙在鼓里”，才敢提及元姬。

否则在仇人面前提被害之人的名字，只有两种可能，不是要撕破脸，就是本人什么都不知道了。

楚灵面色不变，仍是与楚慈对视着。

背着光，他看到对面人的眼睛似乎眯了眯，随即又听到他的大笑。

“这香不错。前几日来请安的太医都说是好香，可以安神。”

他倒是坦诚，看来那时就已经让太医瞧过了。不过楚灵可不是他，还没蠢到明晃晃地给他下毒。

“殿下何事如此开怀？”

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想必就是太子妃了。

这位太子妃姓潘，是礼部尚书的女儿，这个官职说大也并不大，大抵是考虑到外戚地位过高对太子影响不好的问题。看来杨皇后选儿媳的时候没少费工夫。

太子妃貌美，只是脖子上有一块青色胎记，平时戴着项链不太注意，但太子妃是建庆皇帝指的婚，皇帝与太子之间的嫌隙这宫中人尽皆知，所以楚慈对这个被指过来的发妻颇有微词。

这不，太子妃开口询问，他也不回答，直接无视过去。

话是这么说，但是如果真的看不上，恐怕也不会叫她来用早膳了。

但是太子妃自己也不恼，径自坐下了，似乎对这位太子也爱答不理的，平日相见也就是走个过场。

一介尚书的女儿，这算是捡来的太子妃位，一生的荣华富贵算是都有了，何必在乎男人喜不喜欢自己呢。

气氛冷下来，太子妃坐下就翘起腿，还摆弄着自己指尖上的丹蔻，抬了个眼皮，“皇弟来了。”

别的不说，这夫妻两人一个躺着一个歪着，但看这架势还是般配的。

楚灵起身，朝着太子妃作一揖，边坐了回去。

好在早膳到的及时，三人围坐用膳，一时也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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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你父皇要去南巡了，晚珀阿姊到时候会一并去吗？”林怀祺坐在紫藤花亭里的石桌上，晃着脚问一边的楚晚珀。

楚灵虽然不来了，但是宋隐还有到这里寻个自在的习惯。偶尔楚晚珀和林怀祺也会跟着一起来。

“自然要去的。”楚晚珀抬了抬下巴，林怀祺随即就露出羡慕的表情，在石桌上挪了挪位置，转向楚晚珀。

“我从小在焕州长大，只见过西北的大沙漠，还没见过江南的好风景呢。”

宋隐这才从书里抬起头来：“会有机会的。家父家母在渡州修葺了祖宅，若是以后有机会，不妨来渡州玩一玩。”

“真的？”林怀祺高兴起来，连语气都带着点期盼，可随后又品出不对来小心翼翼地问：“在上京住得好好的，为何要修葺渡州的祖宅呢…还敢在除夕的时候，这样着急”她声音越说越像是自言自语，最后突然喊出一句：“你不会是要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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