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说起来,他们两人也算是旧相识了,从前一同侍奉在姜婉跟前的时候,何期还曾给她做过养气的药丸,吃了以后气血通畅许多。明明是要好的伙伴,如今静月看着何期,只觉得难过。
“娘娘这个样子,梅惜宫里离不得人看着,还请何太医能帮个忙,把今天的事情告知皇上一声。”静月垂下眼帘,给何期微微行了个礼,“敬妃娘娘落水,并不是意外。”
就算是不念着从前的几分共事情谊,何期也会帮她这个忙的,他是个做派刚正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静月查过何期底细后,姜婉才会在相处过程中越来越倚重信任何期。
即便是在揣测当年之事何期作用极大后,静月依旧难以相信眼前这个正义粼粼的故人,会是贤妃指派,伪装在姜婉身边的刀子。
因为曾经有过真心欢愉的相处,曾经给过纯粹真实的感情,所以真相撕裂开来的时候,才会觉得足够的痛。
果然,何期点了点头说好,他提上药箱,和青梅一同朝着梅惜宫之外走远。他的背影依旧挺拔,消失在夜色之中。
静月重新回到屋子里面的时候,腊梅已经端来了凉水,两块帕子轮换着搭在姜婉的额头上给她降温,品竹拧水的手都在发抖,靠近了才能听见她红着眼睛在念叨:“公主。。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千万千万不能有事啊。。”
静月站在品竹身后,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烛火照不亮她的眼底,眸子里只剩下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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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期和天海宫的宫女几乎是同时到云德宫门外的。
事情发生得突然,祁瑛还留在云德宫里同太后说话。
闽湖庭那边还没来得及散场等着看烟花的嫔妃们也已经得了两人落水的消息,纷纷都没了继续玩乐的兴致,陆续已经回到各自宫中去了。
长忠听了何期的话后心惊了一下,皇上和太后前脚刚走,怎么后脚就发生那么严重的事情?
听完后便赶紧进屋来同祁瑛说了,敬妃和庆妃一同失足落水闽湖,现下两人都高热不退躺在床上,庆妃的宫女还来请皇上过去瞧瞧,说是庆妃烧得特别严重,嘴里还喊着胡话。
祁瑛却压根没听见后边的是什么,皱眉沉声道:“敬妃落水了?!”
“是,何太医和庆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就在外头呢。”长忠抬眸瞄一眼祁瑛,又顺便看了一眼太后的脸色。
太后端着茶盏镇定的喝着,似乎并不惊讶错愕的样子,喝了一口后,眼皮都没抬的开口:“皇帝着急了?”
祁瑛深吸口气,盯着太后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太后放下茶盏,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这才挑眉道:“让两人都进来说话吧。”长忠应下,转身去把两人都请进来了。
天海宫的宫女是得了无袖授意的,一进来便哭开了,哽咽道:“皇上,您去看看我们主儿吧,主儿落了水,现下高热不退,一个劲儿的说着胡话。”
洛姑姑上前开口:“别急着哭,你家主儿和敬妃好好的,怎么都落水了?”
“是敬妃娘娘执意要去闽湖边喂鱼,我家主儿瞧见了,好心想上前提醒敬妃娘娘闽湖边石块滑落别站得太近,那会儿奴婢们都远远跟着,不知道怎么的便两人都落下水去了。”小宫女口齿伶俐,说话说得很清楚,照着无袖教她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太后勾着嘴角笑笑,对这个宫女的说辞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她抬眸看一眼祁瑛:“如此说来,庆妃乃是好心提醒,前几日里难道没人去告知敬妃闽湖边在修缮的事么?”
小宫女赶忙道:“我家娘娘替贤妃分忧,西三宫都是通知到了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敬妃娘娘还要去喂鱼。。。”
“哦?那庆妃冤枉得很,白白惹了高热上身,皇上是该去看看才对。”太后故意这般说,料定了祁瑛是不信这宫女的说辞的。
果然,祁瑛依旧皱眉,冷冷的问:“敬妃如何了?”
这话是问何期的。
姜婉那个破身子,她自己又不是不清楚,若是庆妃真是明白告诉了,她何至于非要拿自己的身子去冒险?
而且。。若敬妃真的是她。。
祁瑛心中闪过千百个念头,这会儿脑子乱得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逝,他却没能很准确的抓住,不过想要确认敬妃是否安好的念头却非常的明确。
何期跪在跟前,沉声道:“敬妃娘娘烧得很严重,臣担心喝药下去不能让娘娘顺利出汗退热,因为娘娘的体质实在是太弱了,所以今晚能不能退热非常重要,烧得久了,臣怕。。”何期顿了一下,没把这个最坏的揣测说出来,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梅惜宫的宫人们都轮番守着敬妃娘娘,冷帕子降热,想来不会到那般地步。”
两相对比,天海宫那边还能支出宫女到他跟前来哭闹告状,梅惜宫却只能拜托何期前来告知,可见人手紧张,一个能分身出来的人都没有。
谁的状况更严重,不言而喻。
高热若是一直退不下去会有什么后果祁瑛不是不知道的,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站起身来之后便准备往外走。
太后喊住祁瑛:“皇上这是准备去哪里?”
祁瑛回过神来:“儿子想去看看敬妃。”
他说他想去,太后的眼神立刻就变得有些锐利起来。“庆妃是章太尉的女儿,皇上不准备去瞧瞧么?”太后这算是委婉的提醒祁瑛,就算敬妃是东曙公主,那也只是战败国的和亲公主,比起大晋的章家来说,孰轻孰重,祁瑛该当明白。
明日朝堂之上,章太尉定然会询问庆妃的身体安康与否,这个时候不去天海宫看望庆妃以慰老臣之心,反而跑到梅惜宫去,实在是不妥当的。
更何况。。落水不是敬妃一个人落的水,两人一并掉下去,就算知道庆妃说的话不属实,这时候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糊过去便罢了。
祁瑛不是不懂,太后的提点他也不是听不明白,但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对太后道:“儿子想去看看敬妃,明日下朝后,也会去天海宫里坐坐,时候不早了,母后还是早些休息吧,儿子告退。”
说完,祁瑛没有再停留,大步离开了云德宫。何期也起身告退,剩下个天海宫的小宫女,见所有人都走了,这才给太后磕了头,慌慌张张的退下了。
祁瑛明白说了要去梅惜宫,那小宫女自然也不敢拦着,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去复命,只能远远的跟在祁瑛的队伍后面走着。
眼睁睁看着祁瑛进了梅惜宫后,才鼓起勇气上前拽住了长忠:“长忠公公,求公公疼奴婢,皇上这般去了梅惜宫里,可还能求公公问问皇上,今晚上。。能不能顺道去瞧瞧我家主儿,我家主儿念叨皇上得紧,烧得糊涂了也还是喊着皇上的。”
长忠叹口气,拽着她往外头走两步,怕吵着里头:“你赶紧回去了吧,皇上今天。。不会去了,别在这里哭,小心皇上听见了,白挨一顿鞭子。”
说罢,拽掉那个小宫女的手,径直朝着梅惜宫里面去了。祁瑛此时已经撩起帘子进到了里间,皇上突然到来,屋子里面一众伺候的人都赶紧跪了下来。
静月放下手里的帕子,拉着品竹站到侧边去,见祁瑛在床边坐下来以后,才上前轻手轻脚的拧帕子。
刚把帕子泡进水里,祁瑛便抬手拦住了她。
静月顿了一下,随后推到一旁。
“她一直这样睡着么?”祁瑛盯紧了姜婉的面容。
静月颔首:“是,从湖里捞起来,娘娘就一直昏睡着。”
祁瑛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烫得厉害:“药熬好了么?”
“就快了。”
祁瑛颔首,转脸去看盆子里的帕子,随后卷起衣袖,准备自己动手:“都下去吧,朕陪陪她。”
静月没拦着,转身便领着屋子里所有的人退了出去。
祁瑛将帕子搭上姜婉的额头,他的声音很轻,片刻就飘散了。
“我。。守着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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