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对自己撒了谎
“义总管,咱们真的。。不用管么?”胆小的丫鬟三两个凑在一起,嘴上说这话的时候都抖得不行了,一个个躲在柱子后面不被光亮照到的地方,连人影儿都没看见,却生怕自己这点蚊子大小的声音被听见。
义伯盯着长廊尽头的厢房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摆摆手赶人:“走走走,都走。”
他语气有些生硬,下头等着他发话的下人们却如蒙大赦,接二连三的离开了这里。
没人敢说闲话。
往丞相大人那屋里头去的人可是靖王爷。
两人的关系,他们知晓的就只有同为九仙旧民。“据说是自小认得的。”
“与先皇后娘娘也亲近。”
多余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也没人敢随意猜测。
靖王爷在这里的消息连这个长廊都传不出去。
靖王府的上侍卫西城就抱剑在长廊尽头处守着,宛如雕塑般稳静。
义伯在廊边坐下,沉沉叹口气。
两个人这般互相折磨着谁也不肯说真话给对方听,谁也不肯向对方低头,各自揣着各自的伤心,究竟还要到什么时候?
江家的苦全都落在了小主子这么一个柔弱女子的肩头。
可老天爷偏偏就不肯让她轻松一点。
片刻都不给。老爷夫人没能看见这大晋盛世。
大少爷的热血洒在了皇宫高楼。
如今皇后娘娘也走了。
他家的小主子。。什么也不剩了。
靖王爷却也不肯放过她。
要是又发病了可怎么办?
“主子。。”义伯抬起头来,“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声轻微的呢喃消散在夜色里。
月光撩人,悬云高照。
江莠没合窗,台边的烛盏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祁道就坐在她对面,半个面容都隐没在暗处阴影里,只能看见反着光的一双明眸,正死死盯着江莠手中握着的瓷瓶。
她生病了。江有的死,她全都怪罪在自己身上。
就连他对她的怨气,也全盘接收,终于把自己彻底的压垮。
看她如今这个样子,他原该觉得解气。
月色笼罩下,她消瘦的身形比白日里看上去更加单薄,披在身上的大氅也显得她娇小。
她的目光变了很多,看见自己的时候,不会闪躲了,也。。不会笑了。
祁道不觉得心里畅快。
看见她胳膊上一道道已经结痂的刀痕时,他丝毫不觉得畅快。
江有死的时候,他恨不得她受到惩罚。
她真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了,祁道却只觉得酸涩。
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混账,把自己未能护住挚友的过错。。怪在一个原本该烂漫的姑娘身上。因为她爱他。
所以他才敢放肆的伤害她。
可那也是她的亲哥哥。
江莠的愧疚和心疼,不比他少。
在九仙养病的那两年,她成长了很多,变成了。。他早已不熟悉的模样。
而现在他唯一能找到借口看着她的借口,也只剩下了。。她手里和手边密麻的药瓶。
“一颗。”
祁道伸出手,在桌上点了点,“现在吃。”
江莠低垂着眼眸,握紧了手中的药瓶:“靖王爷这般好的雅兴,何必浪费在我身上,殷太医仔细嘱咐过如何用药,我不是三岁孩童,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
祁道眸中的光暗了暗,半响后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吃。”她那么聪明的人,当然知道该怎么吃药。
知道什么剂量吃下去,可以缓解自己的痛苦。
可以抽丝剥茧的抽走自己的性命。
江家别支送了不少的好苗子来。
她没打算成婚,所以得选一个中意的孩子过继到嫡系一脉,把江家的谋术,传承下去。
她在一心求死。
她一直在布置后事。
祁道查到她用药剂量有问题的时候,正好抓到她病症微发,要靠刀尖割腕才能缓和。。保持清醒。
殷正山说,她这是心病。
已入膏肓。
心结不解,永无痊愈之日。
看见鲜血从刀尖一直落到地上的时候,祁道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就在这盛世里鲜亮的存在着。
可她的根已经腐坏,她正在郁郁葱葱的花季时,枯萎死去。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留不住她,她的生命就在他眼前流逝。
他终于想起。。。
对她说出那样决绝狠厉的话之前,弃她憎她怨她与她渐行渐远之前,他也是爱她的。
只是少年的爱恨啊,都来得太浓烈太灼热。
一旦失之交臂,背径而离,就动气的把曾经所有的美好全部埋葬起来。
低不下头。
张不开口。
心房紧锁。
哪怕咫尺之间,也没有了话好说。所以他撒了谎。
“你的命我说了算,江莠,你别想自己逃避了去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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