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妙盯着手里握着的镜子,说话的时候有些难过:“这样子怕是不能出门了。”
她不想给旁人瞧见自己这模样。
这段时间她做的事,怎么都跟受伤脱不开干系。
青萍一边收敛药膏一边道:“小主只管歇息便是了,太后那边有奴婢呢,小主放心。”楚妙闻言一愣,伸手拽住青萍:“你怎么不擦药呢?脸都肿了,你还要去哪儿?”
青萍笑笑,抬起眼眸来:“奴婢不必用药,小主不必担心奴婢,只是小伤而已。”
说罢,青萍盯着楚妙依旧紧锁的眉头看了会儿。
楚妙不肯听她的,拽了她的手不肯放,一定要把她刚收起来的药膏翻出来给她擦药。
青萍垂下眼帘炸了炸,随后又抬起来,轻而又轻的叹了口气:“小主,你有一副很好的心肠,奴婢感恩小主,也感激小主,可奴婢盼着小主能明白,身为主子,有时候心肠太过于柔软,是不应当的。”
楚妙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过很快又坚定下来,继续手上的动作,挖了一块药膏在手背上,抬起眼来往青萍脸上擦:“可能我现在还不能明白太后。。以及你们说的这些东西,但我也不认为心肠柔软一些有什么不好,你既然服侍我一场,我待你好些,又有什么不对的呢?”
她有自己的理解方式,也有自己的成长路径,或许太后是盼着她能少走些弯路,笔直的通往权利的巅峰。
但。。人总是需要自己去跌倒,才能够真正成长的。
就算注定了要争,她也得照着自己的步伐走上去。
如果不能拥有选择,那么至少。。晚一点弄丢自己。
·
青萍从恒湖宫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冰凉凉的,刺痛感有所缓解,很舒服。
她抬头看了眼四方墙外的天空,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她伺候的主子,是个很天真,有着像小孩子一样晶莹眼眸的姑娘。
虽然这后宫注定了腥风血雨,但这一刻,她决定要保护自己主子风雨下的那一点点天真。
直到被摧毁之前,她不希望楚妙孤军奋战。
匆匆赶到云德宫把今日的事情经过汇报给太后之后,青萍的使命便算是结束了。
太后静坐了会儿,手里的佛珠捏过三圈,才吩咐洛姑姑往金池殿去请人。
洛姑姑回来得很快,没见着皇上,只瞧见金池殿大门紧闭,长忠也不在门外候着,负责守门的小太监说皇上今日有要紧的政务在处理,待皇上得了空,会传达姑姑的话。
在殿外站了会儿的洛姑姑最终还是把要说的话告知后回来了。
太后挑眉思索:“皇上这样闭门处理政务,可不多见,近来是有什么大事么?”洛姑姑摇头:“未曾听说,想来,是折子太多,皇上怕人打扰,才这般吩咐的吧,太后稍等等,晚些时候皇上自然会来的。”
太后颔首,她倒是不着急。
原以为晚膳前祁瑛肯定会来,谁知道这一等,便径直等到了酉时末掌灯的时候。
天色已经黑了,祁瑛走进云德宫之前,还以为是自己出宫的事情败露,正在想怎么把这事圆过去。
长忠换了衣裳匆匆跟上,也没来得及了解这段时间宫里发生了什么,更是战战兢兢。
进了内殿行礼坐下后,祁瑛微握住拳头,抬眸看太后。
太后脸色倒说不上是难看,祁瑛想了想,还是决定听听看太后要说什么,可别自己不打自招。
“皇上忙了一天政务,有些过于辛劳了。”太后关怀一句,瞥向祁瑛,“朝政要紧,但皇上的身子更要紧,若是皇上的身子垮了,这朝堂上才是要乱套了。”
祁瑛连忙应下:“儿子受教,定注意休息。”
太后闻言,也未在此事上多说,她拢了拢袖子,轻声道:“皇上今日可翻了后宫的牌子?”
果然不是出宫的事暴露,祁瑛松口气,声音听上去也自如了些:“忙到现在,一搁笔就到母后这里来了,还没功夫翻牌子。”
太后轻笑一声,知道祁瑛这是找借口也不戳破,毕竟她的重点也不在这上面:“皇上没翻是好的,皇上今天一天都在殿里未出,想来还不知道嫔妃间那点糟心事情,今日若翻了牌子,怕是又要闹起来了,没个消停。”
祁瑛皱眉:“又怎么了?”
太后:“今日哀家让宫人陪着淳嫔去六宫认路了,遇上从皇上那里回来的庆妃,大抵是心情不好,两人一言不合便生了口角,庆妃那个半点亏不肯吃的性子皇上是知道的,当场便连带着淳嫔和宫人一块儿收拾了才肯作罢,于理说,这事儿谁也不在当场看着,自然是都觉得自己委屈,于情说,哀家自然偏疼淳嫔,觉得她性子骄蛮,但也正是因为哀家偏疼淳嫔,这事儿就算告到哀家这里来了,哀家也着实不好处理,只能请皇上过来,听听看皇上怎么说。”
祁瑛深吸口气,意味深长的看向太后,像是已经把太后的心思看穿了一般:“女人之间的事,从前都是婉婉在管的,她在的时候,从没有过这些糟心的事情,如今瞧着就贤妃稳重一些,让她去左右劝劝便是了。”
太后抿嘴笑:“皇上说得极是,但这事儿到底是治标不治本的,贤妃再如何,也和庆妃是一个位份上的,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时间久了,旁人难免心有不服,断然会闹出更大的矛盾来。”祁瑛收回视线,低垂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太后的意思呢?”
“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里也不可一日无主,先皇后去了,哀家也深表难过,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人也总是要往前看的,如今已经翻过新年了,大晋后宫的安宁和稳定,总不能一直靠着她们自己来平衡,这平衡点之间的左右,总的要有人来掌控才行。”太后挑眉,语重心长道,“哀家知道,你觉得没人能取代先皇后的位置,但是皇上也该明白,哀家年纪大了,这后宫诸事就是想管,也有心无力,今日哀家不说,来日大臣们也会进言继后之事,这不是皇上不愿意就能够逃避的问题,因为这不是家里面娶个续弦的问题,这是大晋的国母绝不能这般空着的问题,在后宫嫔妃闹出更大的事情之前,继后一事,皇上必须要考虑了。”
果然是这个。
祁瑛讥讽的勾了勾嘴角,手指磨擦着,显示着他内心的烦躁。
太后口中所谓的‘年纪大了有心无力’,便是事事安排妥当,处心积虑的达成自己的目的么?
她这么想让楚妙坐上那个位置。
他又怎么能成全了她呢?
祁瑛捏紧大拇指,随后又松开,他抬起眼来环视一圈眼前的景色,最后把视线落在太后脸上。
他与曾经的那个母亲。
早已经渐行渐远了。
母子离心,不是他想要的。
可就是眼前这个,他所谓的生母,让他见识了所谓亲情在她的眼里有多么的廉价。
祁瑛再开口,语气已是决绝:“太后思量有理,继后一事,确该商议商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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