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她似乎不明白
是夜。
郭蓁蓁没有从金池殿再出来。
次日乘撵轿回到安暇宫的时候,天还未亮。
贤贵妃一朝得势,恩宠便落下的消息纷飞竞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手在拼命的将郭蓁蓁往上推一般。
好似所有人都被一种神奇的魔力指引,不约而同的在心里默认,恩宠权势两得的贤贵妃,必是继后的最佳人选了。
风雨欲来,黑云压城,只是城中之人,尚还只瞧得见眼前的繁华。
回宫很匆忙,星月招呼着小宫女将郭蓁蓁搀扶回房间里,随后遣散了一众人群,只严肃道娘娘劳累需要歇息,不许私下里乱嚼舌根,待宫人散去,才关好门,守着迷糊睡着的郭蓁蓁,担忧的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深吸口气。
明日是郭蓁蓁立威的大日子,当朝尚还没有册封过贵妃,所以没有贵妃服饰可以参考改用,新制起来繁琐又耗时,郭蓁蓁之前便吩咐了,要早起装扮,不求如何艳压众妃,但必然要端庄大气,拿出正宫娘娘的气势来。
可。。现下她自己却醉了。
房间里酒气还是很浓,郭蓁蓁的酒量不算太差,跟着姜婉行军多年,很多时候酒是必备的精神寄托和寒风良友,她一向不是放纵自己的人,不知在金池殿里她与皇上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竟然如此大醉,连回宫上撵,都是长忠差人帮忙抬上去的。
这般守着,星月自己也打瞌睡,靠在床边迷糊睡着了,好在招元记着时辰,轻轻敲门唤星月名字,她一下便惊醒了过来,下意识便抬眼去看郭蓁蓁。
她还睡着,但呼吸已经平稳下来,脸上的酒色也消散了不少。
星月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自己跪坐着压得酸疼的腰腿一边去开门,外面天已经亮了,招元担心的朝里面看一眼,小声道:“娘娘能起得来么?再有半个时辰,嫔妃们就都该来了。”
星月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她侧脸也往里看一眼,随后拽着长忠往楼梯下方走去:“我尽力唤娘娘起来,前边靠你守着,昨晚娘娘从皇上那里回来,人人都是晓得的,劳累了起晚些,谁敢多说什么?”
招元颔首:“皇上向来敬重娘娘,如今多了几分恩宠,要紧的还是咱们娘娘自己心里欢喜了,这些年也不算白费。”
“只是喝那么多酒。。”星月说起这个,还是觉得怪怪的,喃喃一句,“想来应该是尽兴的吧。”“助兴而已,咱们娘娘和皇上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孤共处一室喝些酒,你该高兴才是,你瞧敬妃那身子骨,再得宠又怎样?怀不怀得上还两说呢,连太后都懒得管她了,将来侥幸有孕,有没有福气生谁说得准?倒是咱们娘娘。。”招元扬眉,一副颇有把握的神态,往星月这边凑过来,“说不准这一回便有了,去年不是你到何太医那里拿回张一举得男的方子么?”
那方子郭蓁蓁的确一直照着在调理。
她正是生养的好年纪,真能一举怀上,那当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被招元这么一说,星月也放下心来,松缓神情笑笑:“真是。。娘娘这一天来得太不容易,跟在娘娘身边久了,实在心疼娘娘,我还劝娘娘宽心呢,自己倒比娘娘还多想。”
说罢,星月拍拍招元肩头,让他往前头去守好便是,她尽量早些替郭蓁蓁梳妆好。
再轻手轻脚进屋准备去唤郭蓁蓁起身的时候,星月一眼瞧见床上的身影已经坐起来了,大概是她和招元说话的动静郭蓁蓁听见了。
只是酒劲儿还在,脑子也晕晕的,郭蓁蓁完全是依靠着本能意识告诉自己今日乃晨昏定省的第一日,硬撑着自己坐起身来的。
她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整个人还在发懵。
但这份卓越的毅力以及对今日之事的执念,还是惊到星月了。
她跟在郭蓁蓁身边那么久,知道她是个意志格外坚定,为达目的永不言弃的人,却没想到,一个人的念想到了一定地步,竟然能够战胜自己的意识到如此地步。
“娘娘。”星月赶忙上前搀扶,轻唤了郭蓁蓁好几声,才看见她眼珠子转了转,茫然的望了自己一眼,随后使劲闭眼睁眼,摇了摇脑袋,眸子里才终于有了光。
“什么时辰了?”郭蓁蓁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她抬起胳膊,觉得酸疼,不由得皱眉,“水。”
两杯凉茶水下肚,干涩的嗓子才得到了缓解。
之后便是梳洗更衣,全程郭蓁蓁都心不在焉的,望向镜子的时候,眼中会闪过片刻的茫然。
星月还高兴的在旁边与她说话。
“娘娘昨夜承了雨露,奴婢已经嘱咐下面的人把何太医开的那味药熬上了,娘娘待会儿回来喝正合适,上天保佑,咱们娘娘有福,必然得一皇子。”
这话原该很受用的,但这一瞬间,郭蓁蓁却觉得有些心虚。
她。。承宠了吗?
在金池殿呆了一夜,想必外面所有人都会认为,她已经承宠了吧。
可郭蓁蓁不清楚。那晚进去以后,金池殿明明还是一样的,可祁瑛对她说话的神情。。实在是太温柔了,让她有些沉溺进去。
之后便是喝酒,金池殿的美酒醇香,格外的醉人,祁瑛恭贺她,像是发自内心的替她高兴。
可具体说了些什么。。倒下之后发生了什么。。郭蓁蓁一点印象都没有。
星月说她是一早天还没亮回来的,也就是说,她在祁瑛那里,至少呆了有两三个时辰,身上酸疼不适也是真的。
难道这个时候,她要说自己昨晚毫无意识,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承宠么?
难道她还能请姑姑来给自己验一验是不是处子之身么?
她绝干不出这样丢脸的事,也不可能否认所有人的亲眼目睹的‘恩宠’。
就算什么也不记得,就算什么也不知道,她也必须要把这个‘恩宠’的桂冠,牢牢戴在自己的头上。
绝不能让任何看了她的笑话,甚至连她自己,也更愿意相信,昨晚酒后动情,她与祁瑛,终究是走到了一起的。
就算对自己身边最信任的星月,她也绝说不出口自己不知道有没有侍寝这样的话来的。
但久久沉默没有反应,星月还是瞧出了郭蓁蓁脸色的不对劲:“娘娘怎么了?”
郭蓁蓁回过神来,抬眸看一眼镜中的自己。
雍容华贵,端庄自持。
她深吸口气,对着镜子笑了笑,让僵硬的双颊有所缓解,随后侧过身来,将手递给了一旁的星月,再抬眸起身的时候,已然是眼神坚毅的贤贵妃:“无事,本宫只是。。有些累着了。”
她挂上一抹浅淡的笑意,朝着前厅而去。
姜婉没想到自己提前解除禁足,竟然是郭蓁蓁向太后提议的。
她得了协理六宫大权,得了贤贵妃的册封,姜婉昨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淡淡说了一句:“还很远。”
离她心里真正想要的东西,其实还很远。
眼前美好的桃源,终究是南柯一梦。
但郭蓁蓁似乎不明白这个道理,她那么聪明的人,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世间纷扰的假象。
册封仪式未举行,便算不上的尘埃落定,一切皆有变数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盲目自负,过度滥权。
这样的错误,郭蓁蓁全犯了。
她心急了,也心乱了,太渴望得到倚重和宠爱,一朝忘形,便处处只剩了破绽。
姜婉自己对这个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倒是静月,当夜没怎么在姜婉跟前伺候,青梅偶瞧见她一个人在昏暗的后院里站着,神色间似乎有些落寞。
她是真切的为姜婉心疼了。
也是真的,替祁瑛感到为难。
梅惜宫的宫门打开,安暇宫的撵轿便进了金池殿内。
她曾经也对祁瑛心生怨恨,憎他负心凉薄,怨他果决无心。
但这一回离了琼林宫那座巅峰之地,再以旁的目光看去,静月觉得,自己似乎也看明白了许多,一朝踏入帝王家,此身此心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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