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回头指了指铺在床上的衣裳:“选好了,还没换,想着时间还早。”
茹嫔探头瞄一眼,桃色纱裙倒是好看,不过比起她们的大红大橘,还是显得太素净了。
不过这样也好,不惹眼,也就离是非争端远一点。
茹嫔还没夸这身衣裳清新雅致,品竹已经撩起帘子从里头出来了,她对茹嫔方才说的话似乎很有意见,挪到姜婉身边,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穿得这般艳丽跑来炫耀什么呢。”
她故意这般说,似乎是想让姜婉承认应该听她的选艳色着装更好。
这话大半落进茹嫔耳里,她瞄一眼品竹,笑起来:“我说呢,原本你是敬妃带来的贴身宫婢,照理说于情于理的,敬妃都该与你更亲近些,可为何每每出席重要场合,身边跟着的却都是静月呢?以前不清楚,现下倒是知道了,敬妃慧眼如炬,识人善用,真要带着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满宫里跑,别说梅惜宫了,东曙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茹嫔素来笑吟吟的,但属实也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嘴上功夫了得,训个奴婢还是拿捏得住的。品竹脸霎那一阵红一阵白,正要发作顶嘴,恰被拿了瓷盅进来的静月快步上前拦下,她只来得及听见茹嫔的后面几句话,但略一猜想也晓得品竹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静月是有功夫在身上了,信手用力,膝盖一杵,品竹吃痛便径直跪下了。
静月微微欠身:“丫头嘴笨,胡乱说话倒是惹主子们不痛快了,奴婢这就领下去重罚,还望茹嫔娘娘息怒。”
茹嫔没睁眼瞧品竹,静月这般说了,她也颔首说好,看的是自己觉得敬妃为人不错的面子,看的更是先皇后身边首席宫女的脸面。
品竹被静月拎小鸡崽似的拽出来,刚开始还能听见两句咆哮,不过片刻,外面便安静下来了。
静月重新折返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瓷盅,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将盘子里的瓜子尽数装下,又着人将茹嫔的盘子收下去清洗干净。茹嫔全程盯着姜婉和静月看,这两人倒是合拍,这才两三个月的时间,便磨合得像是处了几年似的,姜婉都不用开口,静月便麻利的收拾了品竹,全程没问过姜婉的意思,若是换了旁的宫女,怕是没有这样的胆子和决断,真是不可思议。
收完瓜子,静月以为茹嫔没什么别的事了,又遇上品竹这糟心事,大概率是要走了。
谁知道茹嫔不仅没走,反倒是兴致更高昂了一些:“你这儿午膳用什么?我懒得来来回回折腾了,便在你这里用好不好?待会儿咱们一块儿往那边去,也好做个伴。”
姜婉浅笑着,应声道:“好。”
·
昨日傍晚,盛京落了匙,已然不许进出了。
今日的盛京大街,透着些与平日里不太一样的诡异。因着太后寿辰之事,祁瑛特意许了今日不上早朝。
怕城里进出太多混乱,今儿一早本该打开的城门,也没有开。
少了人口的流动,城里原该摆满了的摊位瞬间少了一半,素日里熙熙攘攘的街头,今日也显得有些稀疏。
相对而立的丞相府和靖王府,依旧耸立着,处处散发着威严和古朴。
但此时的靖王府院内,却密密麻麻的站满了皇军。
皇城之中的军权调度虎符,一直都是握在祁道手上的,祁瑛对他万分信任,帝王家的两兄弟之间能有如此的心心相印,实属不易。
当年跟着打下江山来的武将大都抱病退朝,顶替而上的皆是功臣后人,少有几个出色的年轻将领手里握有少量的兵权,但都统筹归于祁道所管,再往上直接面对的,便是祁瑛。
这些天,祁道带着一小支队伍,已经走访遍了名单上与郭氏一族有所瓜葛的官员。
皇权肃清,灭顶之灾,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与郭家一个立场,誓要带着全家人与其共生死的,没有一个。
祁道手上拿到的证据堆了一整个大箱子,郭氏一族的罪行罄竹难书。
江莠把陶元的供词扔在那一箱证据最上方的时候,擒拿郭坤已然是势在必行。
每一桩每一件见不得光的交易买卖,都该磨成一根耻辱钉扎进郭氏之人的骨血。
如此家族,还妄想在大晋平分一片天,还妄想染指中宫凤印。
若真让他们得偿所愿,大晋王朝,无异于是千古笑话!
此时此刻,这支队伍在院子里齐整的站着,微风吹过,鸦雀无声。
他们在等待着出击的时刻,等待着祁道的号令。
算着时间,刚到未时末,宫里面应该才刚刚开始歌舞升平。
陆燃在靖王府的屋子里坐着煮茶,祁道一身银铠进来坐下的时候,摩擦得铿锵作响。
江莠安排姜霆夜与她傍晚时分带着那箱罪证进宫,桩桩件件得事实下,不容郭蓁蓁狡辩一句,当下缉拿。
而陆燃同祁道一路,务必即刻扣下郭氏一族所有的人。
尤其是郭坤。
选在今日爆发,是祁瑛定的。
陶元的证词一出,别说祁瑛,江莠,姜霆夜,乃至陆燃,没有任何人还能够坐的住慢慢等待所谓的时机。所以必须是今日,只能是今日。
宁静一直持续到傍晚。
天色渐渐暗下来,各家各户关门闭户,享受夜晚来临的温馨时光。
祁道领兵出府的时候,意外的看见灯笼照耀的光芒下,江莠正站在对面的门前。
她似乎是在等他,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下一秒,祁道便意识到,江莠的确是在等他。
她上前走了两步,一下子到了背光处,反而显得眼眸里的光更亮,祁道坐在马上,她站在台阶上,不过两三米的距离。
“你要万事小心。”江莠蠕动嘴唇,轻声开口。
祁道只觉得心颤了一下,闷声应下。
江莠不自觉又往前迈了半步,但很快又忍住,站定身姿:“兵分两路,咱们。。待会儿见。”她许久没这样跟他说话了。
为着她这句待会儿见,祁道忽然觉得此行似乎变得有些漫长。
他策动缰绳,神色拢进夜里,随后率先冲向了前方。
放心,错不了。
这话,他想留着待会儿再见的时候,说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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