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郭蓁蓁环视四周的时候,忽然就觉得瞄见了一道很熟悉的目光。
她身子一僵,因为太熟悉了,在姜婉身边呆的太久,她做错事情或者想岔了什么的时候,姜婉就会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有些责备,但更多的,还是宛如长姐般的担忧。如今这样的视线又烫了她一下,郭蓁蓁敏锐敏感的扭过脸,一瞬间就锁定了那视线的源头,她定神看过去,没看见姜婉,只看见了盯着她的敬妃。
郭蓁蓁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瞬间咽了回去。
她看见敬妃端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缓缓站起身,隔着歌女舞女,晃荡的视线里,丝竹声里,听不真切她到底说了什么,但从口型猜测,她说的应该是:敬你。
敬妃没尊称她,郭蓁蓁微微撇眉,但很快又觉得不在意起来,她喝了这杯酒,嘴角勾起笑意,长舒口气。
她当姜婉是妒嫉,之前那么得宠,如今也只能这般暗暗挑衅。
方才的那个眼神,在郭蓁蓁细看姜婉的时候,又觉得有些不同,大概是她喝多了,太高兴了,才会把偶然的相似看错了。笑了一半,郭蓁蓁又突然转脸看祁瑛。
他宠爱敬妃,是不是也是因为。。喝醉的恍然间,也曾在她那里,看到过似曾相识的眼神?
郭蓁蓁觉得是的,她突然笑起来,不知道是在笑敬妃可怜,还是在笑别的什么。
但现在,祁瑛的心慢慢归拢,他知道谁都不是姜婉,所以一时半刻的新鲜过了,也就罢了。
她该庆幸自己没有沾染太多姜婉的影子,她是绝对不想。。成为她的替身的。
与郭蓁蓁喝过这杯酒,姜婉的那点困意突然就醒了。
祁瑛还在上面,半点要散宴的意思都没有,他笑着,眼睛里却是冷的,他在等人,只是不知道。。来的会是哪一个。
这场盛世喧嚣,终究是要以更戏剧的方式落幕的。
好在,祁瑛并没有等得太久。脚步声被席间的热闹彻底的掩埋住,人是长忠亲自去接的,一路走来畅通无阻,沉甸甸的箱子要两个小太监抬着,才能稳稳当当的跟上前面大人们的脚步。
若是席间有人暂时离开往外面来看一眼,就会发现外面已经被清空了,寂静一片。
宫人们全都不见踪影,把守在条条长廊间,已经潜藏在这热闹宴席之后的,全都变成了宫中侍卫。
肃杀与热闹交融,莫名让人有一种凄凉悲壮的感觉。
江莠和姜霆夜,就是踏着这样的步伐径直走进阁内的。
他们两人带着一身的寒气,踏进门槛的瞬间,丝竹声便像是被人瞬间掐断般静了下来。
歌女舞女们回过头,茫然的看着站在中央处的江莠,被长忠瞪了一眼,一群人才像是回过神,匆匆忙忙的提上裙摆,赶忙低头退下了。
旖旎暧昧的气氛刚刚攀上顶峰,郭蓁蓁和楚妙喝得最多,都有些迷糊了,太后相对喝得少些,但此时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凝固了下来。
“丞相?这是什么意思?”太后不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江莠当然不是来给她贺寿的,丞相府的贺礼今早上就已经送进云德宫了,这会儿宴席都到了尾声,江莠突然来干什么?
让太后不悦的是,江莠身边还站着姜霆夜,他阴沉着脸,虽然和上次来她宫里插科打诨胡闹的样子不一样,但落在太后眼里,只会更加讨厌而已。
太后开口,席间所有嫔妃也都望着江莠,顺便扭头往上座看看祁瑛,届时一脸茫然。
郭蓁蓁酒意稍稍惊醒一点,她坐直身子,这个瞬间,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江莠冷透的面容下掩藏着的滔天怒火,都是冲着她来的。她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过江莠,又看了一眼祁瑛。
祁瑛的脸色没有变化,给人一种在他意料之中的模样。
江莠得了祁瑛的放权,如她所愿,这把屠刀,她来握!
“太后,皇上。”江莠双手抬起交叠,微微欠身行了个礼,“微臣唐突冒犯了,即便是太后皇上之后要治臣之罪,臣也甘愿领罚,江家身为皇上身侧第一谋臣,谏官文臣之首,责任担在肩上,不得不冒犯这一回!”
她的声音有力,又带着清冷,在这阁楼里清楚的回响起来。
太后被说蒙了,她微微皱眉,完全不明白这突然的一出是什么意思,要说是想在她寿辰上搞什么新奇的花样逗她开心,江莠和姜霆夜的脸色未免也太难看了一点。说是来贺寿的她不信。
说是来索命的,太后瞧着倒是挺像。
这个念头刚浮出来,江莠就用实际行动证实了太后这想法是正确的,她和姜霆夜,的确是来索命的,但索的不是她这个老太婆的命,索的是端坐在一旁,在这一刻都还以为与自己无甚关系,冷眼看戏的郭蓁蓁的命。
江莠说完这话,将手放下,抬起眼眸来的时候,嘴唇不自觉有些颤抖。
比让人更早的知道更多的真相,从来都不是幸运的事情。
追查郭氏一族的这段时间,她的认知被一次又一次的刷新,真相坦然暴露在她面前的时候,亦或者说尚还有些许的遗漏,但并不妨碍这一刻江莠心坎撕裂般的疼痛。
姜霆夜等众人与她感同身受。
真相揭开。祁瑛和姜婉只会比他们所有人都更疼更疼。
她心疼姜婉。
心疼得开口说话的时候绷紧了身子,眼眶煞是变得血红:“霆夜,即刻扣拿郭氏之女!”
姜霆夜等这句话等得快要憋不住了。
江莠话音还没落下,他已经像是离弦之剑,化作一道残影,瞬间就到了郭蓁蓁的身后,早已经握在手中的金刀,精准无误的架在了郭蓁蓁的脖颈上。
金刀现,如君临。
当即斩了她,也是使得的。
郭蓁蓁的脸色,瞬间从酒色染红的红晕,褪成了死灰的惨白。
席间的寂静静到针落在地上也能听见。
眼前的这一幕太过于震惊了,震惊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来不及叫出声,只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捂住嘴,好像那把金刀下一秒就会分出好几个来,一一隔断任何一个敢发出声音来的人喉管般。
在寿辰上亮刀,太后震惊之后回过神,立刻站起身来重重一拍桌子:“江莠!你要干什么?!哀家和皇上还在这里!”
江莠面不改色,一撩衣摆,径直跪下了,她腰挺得笔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僵硬强势:“郭氏一族,狼子野心,恶行滔天,罄竹难书,臣。。今日前来,肃清君侧,以正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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