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对付沈玲珑这个不听话的笨蛋,想着想着,温暖舒适的床铺到底还是慢慢剥夺了他的意识,一晚上的劳累,不管精神上再怎么活泛,身体还是会自动困倦陷入睡眠之中,眼皮子打架打得厉害,脑子也逐渐变得混沌,姜霆夜撑不住,眼皮子粘在一起,最终还是睡着了。
江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期间明月臣和西城也从街道上回了丞相府,伺候陆燃睡下以后又找不到沈玲珑人在哪儿就快要被无聊疯的云间,看见明月臣和西城的时候宛如看见了亲人,就差涕泗横流的扑到两个人身上去蹭一蹭了。
西城很嫌弃的推开云间,自己寻了个角落很酷的坐下。
云间撇嘴:闷葫芦!
而江莠原本是想让祁道再在宫里面躺两天的,但祁道不想呆在那里,态度非常固执,一定要跟着江莠一起出宫,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祁瑛将云德宫宫门关闭的事祁道也已经知道了,他和江莠都清楚,姜婉之死,多半给郭蓁蓁背后撑腰的人正是太后,所以祁瑛才会有此举动,祁道没多说什么,可能不愿意呆在宫里,也有此事的缘故在里面吧。
总之。。最终祁道还是挣扎着起来了,跟上了江莠的马车,出宫这一路都不要脸的枕着江莠的软靠,搞得江莠自己挪到角落的位置,一脸无奈的将祁道盯着。
好在刚一出宫的时候江莠就先差人送了消息回来,知道祁道受了伤失血过多身子虚浮需要人搀着,西城他们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江莠撩开帘子下马车的时候,第一次感慨两个府邸对着竟然也是有点好处的。
西城托住祁道的身子,让祁道能够直接在他肩膀上借力站稳:“王爷可还好?”
祁道看一眼江莠,半点没露出自己真的很虚弱的样子。见他站得依旧很挺拔,西城似乎没怎么用劲儿,江莠还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句:“你。。你要先回去休息么?”
旁人看不出来,但扶着祁道的西城却知道自己属实是用尽了吃奶的劲儿尽心尽力才替自家王爷撑着这面子的。
江莠不问,祁道也在寻思自己找个什么借口看上去自然些,江莠这么问了,祁道便顺势拍了拍西城,撇他一眼道:“你们今日有什么收获么?”
那眼神俨然写着:立刻说有,然后进屋坐下慢慢讲。
西城组织了一下语言,正准备开口,站在一旁看戏的明月臣,突然接了话:“我与西城走访各个街道,百姓之间的言论都比较正面积极,没什么故意搞事给郭家煽风点火的,陈尚水也帮了不少的忙,安吉禾之前悄悄赶回,也帮上了大忙,郭氏这一回是彻底的覆水难收,再也翻不起火星来了,旁的。。便没什么了。”
西城愣住了,勇士,真正的勇士。
这位明公子也算是义勇爵的唯一传承者,有底气的人说话就是不知道,连祁道都敢噎。
实际上,江莠不曾习武看不出来祁道借力的不对之处,但落在明月臣眼里,还是很明显的,本来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忙活了这么久,大家的神经也好不容易能松缓下来些,自然还是应该以休息为主,且,就算这位靖王爷撑得住不休息,江莠脸色不好,也该好好休息了,他盯着祁道看过来的目光,原以为祁道还会说什么,谁知道祁道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样不太合适,他目光在江莠脸上流连两秒,轻声道:“既然没有什么要紧事,就先各自散了吧。”
说完,又别开脸,格外别扭的对江莠闷声道:“你也别忙活了,好好睡一觉,明儿来找你们商议天青鱼的事,别叫我看见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好。”这话听着是把所有人的叮嘱了,但实际上,祁道想叮嘱的人,也只有江莠一个而已。
马车上还放着殷正山开的药,以及祁道近来要吃点什么东西滋补都一并写得清清楚楚,眼见着祁道和西城进了靖王府里,江莠才收回心神,同明月臣和云间一块儿往里去。
踏过门槛,江莠问道:“玲珑呢?”
照江莠对沈玲珑的了解,知道自己递了消息马上就要回府了,这丫头应该是跑得最快,站得最前面的才是,怎么这会儿了也没看见那丫头在哪儿?
云间闲不住嘴,接话接的快:“沈姑娘等了丞相一上午呢,府上到处安排得井井有条的,我家公子回来的时候还瞧见她在的,后来我家公子歇了,夜公子又回来了,他拖着沈姑娘出去以后,就再没看见沈姑娘回来了。”
说完瞄一眼明月臣。明月臣也证实答道:“我与西城回来的时候,的确没见着沈姑娘。”
姜霆夜把她拖走了?
江莠微微颔首,心中有数,大概知道可能是发生什么了。
不过她倒是没急着去找姜霆夜,这个点他估计也还在睡,倒是陆燃已经醒了过来,这一下午,他睡得不太安稳,看上去脸色还是一样的不怎么好看。
他来跟江莠说了一下昨夜审讯的情况,郭氏桩桩件件罪行已然是板上钉钉,不可能翻案的了,只看这些供词呈上去,皇上如何定夺惩处了。
昨晚上到现在陆燃都没来得及接收外面的消息,临走前,江莠跟他说了一下太后宫门关闭,以及祁瑛对于如何惩处郭蓁蓁的想法。
姜婉的死,是郭蓁蓁亲手制造的。
陆燃对她的下场,自然格外关心。但陆燃不知道的是,江莠说的这些,实际上更大一部分,是姜婉自己的意思。
祁道方才说的天青鱼之事,便是其中之一。
郭蓁蓁这辈子,最看重的三样东西,便是权势地位,恩宠名声,以及家族和孩子。
如今,这些东西都离她远去了,今生今世,她都不可能再拥有了。
姜婉经历过的绝望,她必须要亲自经历一次,方能死去。
所以天青鱼是必须的,往后安暇宫的供食,便只有天青鱼了。
陆燃沉默片刻,冷声道:“她若是不肯吃,想饿死自己呢?”
江莠面色平静的将他看着:“她不敢,她郭氏一族上千人的命,还握在皇上手里,而且。。郭蓁蓁是没有那个勇气自杀的,人没有走到真正的绝境之地前,总是会带着不少的侥幸心理,妄图苟活下来,她没有皇后娘娘的风骨,更没有贞洁烈妇的品格,刀子没有架在脖子上之前,她都不会轻易的自我断送了性命。”
陆燃没有再多问,祁瑛若是想要这种鱼,自然比郭氏想要这种鱼来得轻松,最多三日,自然有天青鱼送到宫里去。
他们到底也是自小长大的情分,知道这种鱼要如何饲养的时候,陆燃就已经明白了祁瑛让郭蓁蓁吃这种鱼的用意。
她让姜婉和祁言食用吃带病带诅咒的腐肉长大的天青鱼,那么他就让郭蓁蓁尝一尝吃自己族人尸身长大的天青鱼是何滋味,叫她知道,天青鱼正确的吃法应该是什么。
看看这位贤贵妃,为了活下去,能做到什么地步。
给她以希望。
再赐她绝望。世上最痛苦的死法,想来也莫过于此了。
陆燃走后,江莠一个人在大堂里坐了会儿。
事情了结,她却半点也没有觉得轻松。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有那么多的阴差阳错,若是当年她没有生病,没有离开盛京,郭蓁蓁怎么敢这样猖獗的让郭氏在盛京坐大?
但世事没有如果和后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姜婉依旧回到了他们所有人的身边。
江莠长出一口气,她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以为是义伯来叫她回屋休息,整理好表情侧脸去看的时候,走进来的人却不是义伯而是姜霆夜。
他醒了,知道江莠回来了,便急匆匆赶过来。
但。。大堂里空空荡荡,并没有看见沈玲珑的身影。
姜霆夜皱眉,忽然意识到这事儿有点不对了:“江姐姐,那个小跟班没在这儿?!”江莠挑眉:“怎么了?”
姜霆夜抿嘴,想了想,还是先走到江莠身边坐下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他酝酿了一下,决定还是长话短说:“我说娶她,她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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