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面前并没有人,这房间空荡荡的,更没有行刑的东西,长忠离她还远得很,因为实在无法感同身受品竹现在的恐惧,所以她这突如其来的哽咽甚至在长忠意料之外。
他想着,能从东曙跟着过来的,怎么也该是个忠烈女子吧?
可。。他似乎忘了,还有一种在权利角逐场上特别吃香的人。
马屁精。品竹能得东曙皇后的信任和喜欢,被委以这样的重任,不一定是她多有能力,多聪明,或者是多么的百折不屈,在后宫里,更有可能跟在上位者身边的,往往是最能挑事,也最会见风使舵的真小人。
品竹显然是这个后者,比如现在,长忠怀疑,自己若是扯下她嘴里的布团,她不仅能哭出来,还能当场就求饶给他听。
长忠沉默了会儿,觉得一向判断准确的帝后也有失误的时候,早点这么收拾品竹一回,她怕是早就什么都招了。
好在,现在其实也不算晚。
长忠深吸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轻咳了一声算是开场。
品竹听见人声,抖了一下,随后连哽咽也咽回去了。
长忠让人扯了堵住她嘴的东西,开口问道:“你知道栽赃先皇后身边的首席宫女,是什么罪名吗?”
品竹一开口就是哭音:“我没想栽赃谁,我就是情急说错。。说错话了!”
长忠轻笑:“姑娘原就是跟在东曙皇后身边的人,又是跟着公主到大晋来的,这后宫里头的规矩,姑娘想来是比我清楚的,这些话,就算是在气头上,又是能乱说的么?更何况是如此大的罪名扣下?姑娘就算是无心之失,但也的的确确是亵渎了先皇后,皇上如今大怒,姑娘能保着命,已经是天恩了。”
品竹抿嘴,哆嗦嘴硬道:“东西找到了便好,我也是为了娘娘好,那五彩玉簪贵重,是不能戴的!娘娘自然知道我的忠心!”
长忠点头,意识到品竹看不见,像是为了安抚,又像是为了蛊惑她,又轻声道:“娘娘自然是知道的,方才那样的情况,明面里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来之前,娘娘倒是特意为你求了情,不然的话,姑娘也不能现在还好生生的坐在这里同我说话不是?”
品竹原本已经认为自家公主彻底反叛东曙投奔大晋了,长忠的这番话,又让她动摇起来,知道宋玉娇给自己求情了,身上也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被长忠三言两语分析,品竹又觉得好像是这么个情况,若是连自家公主都惹恼了皇上,怕是更难收场了。
先皇后此人就算故去了,在后宫的影响依旧是巨大的,就连对她身边曾经的首席宫女言语唐突,也会引来这样的大的事端。
品竹原本对静月的害怕又更多了两分。
她等了半响也没等到长忠再开口说话,四周又安静下来,让她有些心慌,是以试探着道:“那。。我不会挨打的吧?”
话音落下,还是久久没有回应。此时的长忠,正侧耳听从外面进来的一个小太监的耳语,听完之后,品竹那边已经又重复问了一遍。
长忠侧目看她,声音突然变得冷冷的:“挨不挨打,受不受刑,自然全要看姑娘的了,想来姑娘到大晋也不短时间了,是知道咱们先皇后定下的宫规的,一仆不事二主,尤其是贴身宫婢,不许两宫里头互传自家娘娘的事情,否则一律当作叛主处理,接下来的问题,姑娘可要想好了再答,答错了,便是娘娘今日,也保不住你了。”
品竹刚松缓下来的神经立刻又绷紧起来。
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语气又变得那么恐怖了?
没给品竹过多时间想,长忠已经发问:“昨日傍晚,皇上陪着娘娘前往御花园时,姑娘似乎是肚子不适,未曾陪同。”
品竹心头一惊,不知道突然又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老实回答:“是。”
肚子疼也犯宫规了?!
长忠:“昨日御花园里,皇上和娘娘‘偶遇’孙美人一事,姑娘可知情?”
品竹:?
她反应过来了。
他们这是怀疑自己跑到去给那四个美人通风报信了呗!
啥屎盆子都往她头上扣?!
品竹气不打一处来,若说刚才的事怪她自己嘴贱,那么现在说这个,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她理直气也壮,声倍都高了两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直在宫里呆着呢!青梅!顺财!那么多双眼睛瞧着,我还能飞出去不成?!”
长忠继续盘问:“梅惜宫宫人说没瞧见过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在宫里,姑娘有什么要辩的吗?”
品竹想吐血了,她冤,她真的太冤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现在搞得什么破事都能跟她沾上关系了:“长忠公公,我是真的不知道,昨个儿不适,吃了药丸我早早就睡了,今早上起来伺候娘娘的时候,倒是听见静月她说了一句孙美人,我凑过去还没听到两句呢,这不就因为金簪的事吵起来了么。。我哪儿知道这些啊,你现在不跟我说这个,我都不晓得孙美人去了!”
她没听见长忠的应答,急得快哭了:“真不是我,真的不是啊。”
但很久都没有再传来任何人的声音。
她只能听见自己歇斯底里又单调无力的重复着这句话。
“不是我!”
有人能听见么?
好像没有人听见她这句话。品竹再次急躁并狂爆起来,她试图挣脱,这样什么都看不见,只会让她更加的暴躁。
像刚刚那样有人跟她说话也好啊,现在她甚至希望自己的暴动能够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哪怕上前来制止她,让她知道这里还有别人就好。
她把自己折腾的精疲力竭,最终只能颓然的认清。
长忠好像是走了。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品竹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好像被隔离在了另一个世界。
但实际上,她四周站着的人,坐着的人,谁都没有挪动一步。
他们安静的听她嘶吼,听她重复,看她折腾自己,直到品竹安静下来,长忠才打了个手势,旁边的人摸出来一个瓶子递给他。
这就是很简单,也很典型的心理折磨。这些事情其实可以有更专业的人来做。
但实际上越真实的环境下,人的心理越容易崩溃。
长忠选择了自己上,他走到品竹跟前,微微弯下腰,钳住了品竹的下巴之后,把手里的一颗药丸塞进了品竹的嘴里。
品竹呜咽挣扎了一下,但效果慎微,细小的药丸滚进喉管的感觉她都能清楚的感觉到,长忠一松手,她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吞下去的东西都呕出来,但已经没办法了。
她都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胃里的一阵痉挛抽搐让品竹瞬间扭曲了身体弯下腰,喉管里不能克制的发出低声的呻吟来。
太疼了!
好像整个胃都被人揉捏碎了一样!
长忠就在她身边,声音冷冷清清的响起:“鉴于你有此嫌疑,我们不能不先预防着,如今东曙和大晋正值交好,娘娘又有着身孕,任何可疑的行为,都将被严肃处理对待,待到嫌疑解除,自然会给姑娘解毒,姑娘不必惊慌,这里是宫闱,不会随便杀人的,只是在那之前,希望姑娘能够谨言慎行,呆在梅惜宫内不要随意外出,因为姑娘接下来的每一句话,走出去的每一步,都有可能害死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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