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端正正行礼:“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恭迎父皇母后回宫。”
这些话他练了好久了,专门请教了陆燃。
这事儿茹嫔都不知道,他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在床边一遍一遍的练。
父皇和母后会觉得他做的不错么?
他也很想要得到父皇母后的认可,也很想成为他们的骄傲。
所以一直都有很努力的把每一件事做好。祁炎上前行礼的时候,茹嫔差点又哭了,有种自己领出来的孩子可太出息了的感觉。
祁炎一行礼,文武百官自然也跟着皇子行礼,恭迎帝后的声音响彻金池大殿。
姜婉被祁炎这脆生生的一声母后喊得脑子一嗡,幸福来得太突然,她还在想要是祁炎躲着她也没关系,她可以慢慢用爱温暖他,小孩子是能感觉到真心的,只要自己对他好,母子连心,他会有接受自己的一天。
结果祁炎直接就跳过了姜婉想了半天的步骤,上来就喊了声母后,姜婉幸福的落了泪,顾不上那么多人看着,回身就对祁瑛激动道:“瑛郎,你听见了吗?炎儿叫我了,他叫我了,他喊父皇母后,你听见没?”
祁瑛温柔的笑笑:“听见了。”
祁瑛也听见了,不是她的错觉。
受到了这句话巨大的鼓舞,姜婉颤巍巍伸出手,小心翼翼又紧张了喊了一声:“炎儿?”
祁炎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回头去找茹嫔的身影,没找到,又看向陆燃。
陆燃对他鼓励的点头,祁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心里也安定不少。
他其实也想过,母后的怀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和茹娘娘一样温暖。
他往前跨了一步,伸出手回应了姜婉这个拥抱。
被姜婉揽入怀中的时候,祁炎感受到了姜婉磅礴的心跳。
他这么久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母后的怀抱很暖,充斥着让人安心的感觉。
他用手指勾过姜婉的长发,望向湛蓝的天空。
盛京极好。该相见的人,都在这里。
·
太后的身子快要撑不住了。
晋元九年的年节过后,祁炎过了有父皇母后的四岁生辰。
他记忆里也没有皇祖母的记忆。
他只知道皇祖母身子不好,一直在云德宫里,茹娘娘也从没有带他去看望过。
可生辰过后没几日,父皇和母后就在一起商议了很久,他们神情都有些凝重,像是在彼此宽慰,又像是挣扎在痛苦和解脱之间。
祁炎还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情绪,他只知道当天的傍晚,母后牵着他,和父皇一起踏进了云德宫的宫门。
他见到了床榻上一个非常消瘦的小老太太。
祁炎觉得有些害怕,云德宫里阴森森的。姜婉也没让祁炎上前,她和太后之间的那些恩怨,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日可以消除,但姜婉绝不会让她再接近自己的孩子。
所以祁炎被教着在五步远的地方给太后行了礼,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被静月领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坐在床边的祁瑛,和站在稍远一点地方的姜婉。
外面的消息,太后已经很久不过问了。
大晋打了胜仗,灭了东曙,这件大事,也是刚刚才告知的。
太后一直都很沉默,不知道是无话可说,还是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她看祁炎的时候,眼睛里的情绪太过于复杂。
可能有后悔,可能有渴望。
原本她可以和子孙享受天伦之乐。是野心和欲望,断送了她和祁瑛的母子情分,也断送了她和祁炎的祖孙之情。
她现在大限到了,在云德宫的这四年里,太后时时回想过去很多的事情。
想的多了,人也就变得平静。
这应该是祁瑛最后一次来看她,太后的身子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但祁瑛还是吩咐给看着,汤药不要断。
姜婉一直没有要跟太后说话的意思,她沉默站着,安静等着,太后和祁瑛说的话也不多,问了问祁道在哪里,知道他赶不回来以后,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再然后便说起早年的事,人老了都爱回忆往昔,太后自然也一样。
祁瑛很耐心的听着,时不时应答,不会让太后的话接不下去。
聊到最后,屋子里只剩下了太后的一声叹息。好像。。真的没有话可以说了。
可真的没有办法再缝合心中的裂痕了。
太后摆摆手,说自己乏了。
她让祁瑛和姜婉走,最后这段时间,她自己呆着也可以。
两人转身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太后突然喊住了姜婉。
姜婉回眸,看见太后苍白的脸上,挂了两行清泪。
她说:“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但我还是想说,是我错了。”
积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是对自己的一种解脱。
姜婉心里的刺被拉扯,到了嘴边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等推开门出门的时候,姜婉看着台阶下和静月玩耍的祁炎,才终于喃喃道:“我不接受。”
到了地府里。
也消不除这笔罪孽。
·
因着太后的事,原本还准备再等等,等江莠她们回来以后再去要恩典的姜霆夜坐不住了。
丞相府现在就是沈玲珑和义伯在打理,出征的这几年间,沈家出了不少的事。
沈玲玑嫁过去以后日子过得也不好,三天两头跟郭大娘子哭诉,郭大娘子心疼女儿,又埋怨沈慷和沈靳无用。
沈靳受不得这刺激,跟工部侍郎家的公子打了一架之后,沈慷在朝堂就处处被打压了。
沈玲珑回来的时候,沈家的日子已经非常不好过,沈慷来找过她,哀求也有,悔过也有,如今沈家还能说得上话,帮得上忙的,也就只有沈玲珑了。沈玲珑在大堂接见的沈慷,她问他,她娘死的时候,他在哪里。
沈慷语塞。
她又问,她快死的时候,她又在哪里。
沈慷抬手擦了擦冷汗。
沈玲珑深吸口气,再问沈靳要把她卖去赌坊抵债,要拿走她娘留给她的嫁妆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积压在心里的太多话,到了此时此刻,全被沈慷的沉默淹没了。
沈玲珑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该站出来保护她的父亲,一次都没有站出来过。
他甚至没有在事后站出来为她主持过公道。
她娘在的时候,沈家尚且算是家。
她娘死了以后,沈家在沈玲珑的心里,早就已经不算是家了。沈慷是郭氏的丈夫,是沈靳和沈玲玑的父亲,和她沈玲珑有什么关系?
她袖手旁观,是为她和她娘,讨回公道。
走到这一步,沈玲珑才明白,为什么丞相说,让她别急。
真的到了于沈家而言举足轻重的位置时,沈玲珑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不在乎了。
她早已经放过了自己,逃离了过往,她不在意沈家会怎样,就是对沈家最大的报复。
而她的前方,将是阳光璀璨的。
姜霆夜进宫进的急,在金池殿见到姜婉和祁瑛的时候,姜婉正坐在祁瑛的书桌上作画。
姜霆夜气都还没顺过来,请安的话没说出口,人倒是先扑通跪下了。
姜婉的笔一顿,和祁瑛对视一眼,哭笑不得:“什么日子啊,这孩子行这大礼。”祁瑛挑眉,一副猜到了的模样。
姜霆夜深吸口气缓过来,干脆直接磕头,大声道:“姐夫,姐,我来拿功勋换恩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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