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座低矮的泥胚房,顶上盖着茅草,墙体全是缝隙,挨着伙房的那两面,被烟火熏得发黑。
温小米过来时,许如风几兄弟就在外头修葺房屋,从早上天一放晴一直忙到现在。
屋子内外处处湿漉漉的,想来是这几日屋里漏雨,用来接水的破碗烂锅尚未撤离。
可即便修整过,这样的屋子还是寒酸得难以住人。
她前几日就想问许如风,既然建了新房,为何不建大一些,好让一家人住在一起。可当她得知建房子所用到的木材、石头等材料不能自己准备、都得花大价钱从外边购买时,她便明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无能为力。
老屋只有两间房,许如海兄弟一间,张婆子母女一间,里边还堆放着农具、箩筐等杂物,他带着孩子回来,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
他才迫不得已铤而走险去原始森林打猎,靠着那一点钱,才多建一座泥巴墙作为他和孩子的栖身之所。
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了不起了。
张婆子躺在床上,面容枯槁,嘴唇灰白,花白的头发杂草一般散在两侧,破旧的被褥将她瘦小的身子掩盖得严严实实,若不是她时不时咳嗽,都看不到她的存在。
温小米站在床边,“娘,你感觉如何了?”
张婆子缓缓摇头,“无碍。”吩咐一同跟进来的许如兰,“去给娘熬碗姜汤来。”
她很虚弱,声如蚊呐。
许如兰应了,温小米摸了摸她额头,触手冰凉,再捏了捏她满是皲裂的手,也是无比冰冷,不禁神色凝重,“您晚些怕要高热,让如风带您进城看大夫吧。”
张婆子又是摇头。
温小米站了一阵,不知说什么好,只叮嘱她好好歇着,便出了去。
瘦小一点的许如海站在屋顶的脊梁上,许如风踩着梯子,将编织好的干茅草递给他,帮着他摊平、铺好、再压实。
温小米冲许如风招手,“你来一下,我有话同你说。”
许如风便让许如林来替他,下了梯子。
“你娘受了风寒,又连惊带吓的,导致这一场病来势汹汹,你得带她去找大夫才行。”
见他微微蹙眉,温小米又道,“你是不是担心钱?我这有,三十两应该足够了,待会儿我给你取去。”
许如风沉默不语。
温小米一下子火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娘病得这么重,到底要怎么办,也不吭声,难道你心里都不急的么?”
许如风仍默了默,道,“那你和两个孩子在家?”
温小米一怔,“别担心我,先治好你娘的病才是紧要的。”
“娘不愿意去。”
“不愿意就绑身上背着走。都病成那样了,还不听话,能好得了么?”温小米急声道,“想来她也没有什么厚衣服,穿我的棉衣去,路上就不会冷着了。对了,我去给她煮一碗艾叶酱汁茶喝了再走,先祛寒。然后煮几个鸡蛋,把米饭蒸熟做成团子,给你们路上吃……”
屋内的张婆子听了心里正感动着呢,听到这里立即不干了,大喊,“温氏,不用鸡蛋,不要饭团,我不吃,别再折腾那一点食物了。”
温小米只觉得好笑,这小老太方才话都说不利索,眼下一听到她又要祸害食物了,倒提起精神来了。
“老太太,您放心,用掉多少食物,我给钱让如风买回来。”
张婆子急得连连咳嗽,好一阵才缓和了口气,“想都不用想!你都喊我娘了,你的钱还不是我风儿的钱?就那么几个钱,老是大手大脚的花,不出两个月就坐吃山空,以后有点急事,你拿不出一分钱来,可别哭鼻子!”
温小米竟无言以对。
特别是“你的钱还不是我风儿的钱”这一句,令她尴尬又羞赧。
“您莫担心,我自有分寸。”
温小米冲许如风勾勾手指,低声说,“借一步说话。”
许如风看了她一眼,点头,缓缓走到屋檐底下。
温小米跟在他身后,挨得他很近,小小声说,“你知外边的红糖什么价吗?”
许如风想了下,“两钱银子一瓦罐,约半斤。”
温小米心里琢磨,也就是说二两银子能买五斤……
她一咬牙,“可以帮我买五十斤回来吗?”
许如风愕然,“为何要买如此之多?”
温小米靠得更近一些,几乎贴着他的胸膛了,“我想过了,用红糖提炼出白糖,是一个来钱特别快的法子。可怀璧其罪,那店老板多半会打这提炼法子的主意,所以,这是一次性的买卖,倒不如干一票大的就收手,以后就再也不用了,以免被人窥觎,招来横祸。不过,只要你谨慎些,那店老板眼下也没有什么准备,你拿了钱便能安然无恙脱身。”
许如风微微蹙眉,暗想,她怎么会这些?
只是,抬眸瞧见她的样子,心里那点疑惑,便忘了个干净。
她微微仰着头,似水双眸熠熠生辉,面如凝脂,红唇微勾,满满的自信和对美好生活的期待。
他只觉得心头一软,嘴角不易察觉上扬,“好。”
他眉宇舒展软化开来,柔和了他脸部的线条,越发显得面如冠玉,狭眸潋滟,特别迷人。
温小米心湖微微一荡,控制不住地脸微微红了。
“啊!”从房间里出来的许如兰撞见,惊叫一声,忙双手捂脸,“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
两个眼睛却从指缝间偷看。
温小米被她一喊,这才发现自己靠着他很近,在外人看来,她就像偎在他怀里,惊慌地往后退开。
却忘了自己背后是斜坡,这一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去。
“小心!”
关键时刻,许如风抓住她的皓腕,用力一拽,她反扑回来,撞入他怀里。
“唔……”她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含春的杏眸水汪汪,一颗泪珠儿滚落。
“疼。”声音又娇又媚。
许如风盯着她的红唇,喉间干涩,揽着她纤腰的手下意识收紧。
她的腰,可真细……
四目双对,两人都有些心跳加速。
“哇……”见两人对视,向来只惦记吃喝、从不知男女之情为何物的许如兰,第一次开窍,莫名的脸红耳赤,叫了一声,掉头就想跑。
岂料转过头便撞倒了一把茅草。茅草过去是一排用来当柴烧的干藤蔓和枯枝叶,紧跟着是几根扁担,和梯子。
这些东西如同骨诺牌一般往后倒,许如兰惊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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