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当时是窦秋水执政,所以宋千逢丝毫不惧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损伤,无非就是被人骂一骂,对于那时的她而言,笼络人心更重要。
黄延礼虽任人唯亲犯下大错,却是个实打实的好官,也值得她为之说好话。
因此,无论如何她都得帮黄延礼求情,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的发生,投向她的朝臣如过江之卿,大多都不是见风使舵之辈,极其忠诚与信赖她。
她才得以同怀庆王抗衡,揪出他科举舞弊的罪证,连续做出好几番功绩,登顶太师之位。
手中握过权利,才知有多迷人。
也正是握过权利,她惨遭过权利的反噬。
但宋千逢不悔。
她做事从不后悔。
……
宋千逢看向黄月,不由得轻叹了口气,黄延礼被斩首后,她再没见过留于扶州的黄月,记忆中的小丫头落草为寇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叶明承嗑着瓜子,连连称赞,“精彩,太精彩了,原来那女奸、不,宋太师没有贪墨赈灾银两啊,都是旁人对她的污蔑。”
“人们只会信自己想信的,”宋千逢沉声,听得清脆的声音扭头,“哪来的瓜子?”
“今早装上的,”叶明承从锦袋中抓出半把瓜子给宋千逢,“本来怕土匪窝不给吃的,准备点瓜子解解口欲。”
二人悠闲嗑着瓜子,躲在巨石后继续看戏。
杜知府见众人态度似乎松动,斥责道:“陈年往事不值一提,你这女匪纵容匪徒兴风作浪,罪不可赦!”
黄月轻呵,凛冽的眼神扫向杜知府,控诉道:“家父死后,你极力散布家父与宋太师的谣言,升任扶州知府后更是加害我与母亲,母亲枉死,我死里逃生落草为寇皆是拜你所赐!”
众人愕然。
怎么还有这遭?
“含血喷人的逆贼,空口白牙污蔑本官!”杜知府震怒,下令道:“来人,将这女匪抓起来!”
这时,寨中暗处突然涌出许多妇孺与老人,齐喊着:“不要抓我们大当家的!”
妇孺们结伴冲出来,挡在黄月身前,被官兵制住的土匪们顿时不安躁动起来,个个脸上满是担忧。
“让你们好生藏着,出来作甚?!”黄月怒吼,“滚回去!”
有一耄耋老人杵着拐站出,泪眼婆娑看向众人,“若不是日子难捱,我们也不愿落草为寇,可月娘未曾乱杀无辜,她是个好人,求求你们,莫要杀她!”
人群中的妇人朝着徐锲的方向推了推自己的孩子,那小姑娘双眼通红,小心翼翼来到徐锲腿边,伸出胖呼呼的小手扯了扯他。
“大人不要杀月姨~”声音软糯带着害怕。
被官兵架住的土匪恶狠狠看向杜知府,骂道:“知府大人分明知晓扶州田地大多是瘠田,经过长年的耕种才好了些,只够一家老小吃,知府大人却强行征加田赋,都是你!是你将我们逼上绝路!”
“若不是月娘收容我们,我们早没了命!”
宋千逢嗑瓜子的动作一滞,扶州受害已是十多年前的事,这么多年过去,还这般凋敝定是有问题的,如今看来,就是扶州官员们不作为,甚至趁乱敛财。
杜知府嘴角下拉,气得浑身颤抖,怒喝道:“污蔑朝廷命官,将这些刁民通通抓起来!”
扶州官兵们无所行动,一片死寂。
扶州官员们震愕不已,环顾四周按兵不动的官兵,怎么回事?知府大人竟叫不动人?
杜知府霎时反应过来,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两年前国公爷派了一批徐家军驻守扶州,如今的扶州官兵实际就属于徐家军。
他对徐锲谄媚讨好道:“今夜多亏国公爷相助,我们扶州才能除掉一大祸害,这女匪您便交给下官处置,夜深您好早些歇息。”
徐锲声线冷然,“抓起来。”
杜知府立即附和:“对!速将这些刁民抓起来!”
黄月受了重伤,虚弱得连站都站不起来,她嘴角扯出讥笑,天道不仁,好人往往不长命,恶人却能寿终正寝。
官兵听令出手,上前将杜知府架住。
杜知府悚然,挣扎道:“国公爷?!”
众人疑惑看向徐锲,黄月抬眸盯着他,似乎要将人盯出个窟窿来。
徐锲蹲身将稚女抱起,见她双手冻得通红,大手握住她的小手,晲眼看向杜知府,语气冷然道:“加害罪臣遗孀,为官尸位素餐,强征田赋敛财乱政,待证据确凿后处刑,先拖下去。”
其余官员暗暗擦着脸上的冷汗,官兵拖人,杜知府高喊:“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啊——”
待杜知府被拖走,徐锲扬声道:“回天帮众匪招安入兵,违抗者杀,妇孺老幼放释归家,匪首黄月打入衙牢听候发落。”
“扶州众人皆不得再造谣生事,”他眸色幽暗,瞥向扶州官员们,“若有半分流言传入本官之耳,杜知府便是下场。”
官员们满身冷汗,连连称是。
女奸臣就是国公爷的命门,提不得,如今当年真相大白,他们也万不敢再任由流言发酵,得让真相堵住民众的嘴。
尘埃落定,夜空飘雪不止,寒风刺骨。
徐锲长身玉立,侧首看向巨石,声音若珠玉落地。
“看完热闹还不回来?”
宋千逢和叶明承讪笑着走出,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来到徐锲身边,后者双眸含光问道:“国公爷,那我的十万两呢?”
徐锲抱着稚女转身,“回去再言。”
出山的队伍浩浩荡荡,待回了扶州城,天边泛起稀松的光亮,雪片纷纷扬扬盘旋着。
本该入狱的黄月被悄然关进一座别院,她被甲羽摁住肩膀制着审讯,众人使尽浑身解数都无用。
她坐在案边恶狠狠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有种直接杀了我!”
剑舟蹙眉抱臂:“冥顽不灵。”
审讯不出半点消息,棘手得很。
徐锲浅抿了口热茶,思索如何撬开黄月的口,一个没有任何牵绊,不怕死、不怕折磨的人,威逼利诱皆对她没用。
双方僵持不下。
宋千逢眸色晦暗,深知徐锲若得不到消息,黄月必死无疑。
“国公爷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她捻起手帕凑近,替黄月擦拭脸上的污血,于掩盖下沉声轻念,“小月牙,活着才有希望。”
黄月瞳孔一震,猛然抬眸,对上熟悉的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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