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大雪骤停,东方泛起淡淡的曦光,皑皑白雪覆盖下的山峦闪烁着柔和的光芒,远方缭绕的雾气在日照下缓缓消融,展现出一片清新而又苍茫的冬日景象。
许久未见的阳光从窗棂间的缝隙悄悄探入,金色的光线与白雪的反光照映交织,为室中的静谧增添了几分温馨。
宋千逢用热帕擦拭着脸,又回想起昨夜的梦,立即打了个冷颤,摇了摇头清醒,自己竟梦到了徐锲小时候。
不吉利啊不吉利。
敢情他那时便谎话随口来,编了个假身份骗她。
又想起邧阳城的徐家,“啪嗒”一声,她将帕子丢回水中,转身去找了件衣裙换上,打算出门逛逛。
刚出房门就撞上叶明承,他慌慌张张跑来,大惊失色:“小妹,国公爷疯了,他甩给我十万两银子!”
宋千逢一愣,他动作这么快。
“没事,是我同他做了门买卖。”
“怎么还有买卖?”
宋千逢拉着叶明承出客栈,一路上将买卖的事告知他,他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我就说国公爷突然给我银子作甚,”叶明点头,说起钱便双眼泛光道:“九成利是离谱了些,不过让我拿到曹家的商号,也值得,我有信心将剩下的一成发挥到极致。”
宋千逢漫步于扶州长街,两道的乞丐皆消失不见,整座城看上去没前几日凋敝,回道:“我信哥哥。”
“可这般我便不能送你去覃邑,你还得半个月后才能脱身,我这岂不是卖你?”叶明承蹙眉,连连摇头。
“不成,哪有拿你换钱的道理,就算这门买卖不做,我也能在淮州赚到银子!”
宋千逢听着心中一暖,边走边回道:“有钱不赚是傻瓜,买卖我已同镇国公说好,不能反悔,不过半月的停留罢了,刚好我也想看看扶州城之后的模样,三哥哥莫要担心。”
她说着朝不远处一指,叶明承疑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赈济难民的粥篷,排着许多乞丐,里头还有帮她们作戏的祖孙。
老妇人从官兵手中接过清粥和一个馍馍,她连忙躬身道谢,将馍馍塞给孙儿。
那小男孩今日穿的是好鞋,遮住满脚的冻疮,他把馍馍掰成两半,将其中多的那半递给老妇人。
“奶奶,你吃。”声音软糯。
“好好好,奶奶吃。”老妇人笑眯了双眼,脸上的皱纹扯动,看上去十分高兴。
叶明承下意识摸了摸嘴,没了胡子,当下这些人认不出他,开口道:“国公爷给过这对祖孙银子,怎么还来拿粥?”
宋千逢轻道:“孩子还这么小,只能同自家奶奶相依为命,无论镇国公给多少银子,这一老一幼也做不了什么活计,若不省吃俭用,那些钱是撑不过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她目光扫过众多乞丐,“国力昌盛,社稷清明,百姓才能安稳。”
叶明承闻言错愕,眼前人当真是自己小妹吗?
小妹不痴傻后变得聪明便罢了,怎么还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
奇怪,太奇怪了!
宋千逢继续朝前走,打量着扶州的变化,问道:“三哥哥打算何时动身去淮州?”
“这下计划有变,我也不清楚。”
“如今我不走,哥哥还是尽早动身,放心吧,如今扶州还有黄月坐镇,没人欺负得了我。”
宋千逢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哪有人能欺负她,这般说是让叶明承放心去淮州。
叶明承好奇问道:“小妹到底是如何同黄姑娘相熟的?我瞧黄姑娘那模样,像是比我对你还亲似的。”
宋千逢粲然一笑,“秘密。”
“啊啊啊你便告诉我罢!”
宋千逢笑弯了双眸。
此时,阁楼上的人正瞧着街上谈笑的两个人,眉宇间满是冷色,案桌上的茶已变凉。
蓦地,胃中绞痛。
他蹙着眉,轻揉了揉灼烧的胃,冠玉的脸有些苍白,吩咐道:“去给叶三公子置办辆车舆,明日送给他。”
甲羽回道:“明日便将人赶走,是不是太快了?”
徐锲:“我又没让他连夜走。”
甲羽颔首:“明白。”
听着对话的剑舟满头雾水,自己似乎错了过什么很重要的事。
徐锲抿了口凉茶,抬眸望向远方。
天际边轻纱般的晨雾已然消散,连绵起伏的山峦辽阔而苍莽。
翌日,宋千逢送别叶明承,她真没想离别的日子来得这般快,车舆里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什么都装得齐全。
二人在客栈门前说了些话,她目送叶明承的车舆离开。
黄月在军营里,她见不着,如今叶明承也走了,她一时找不到说话的人。
又过了几日,黄月寄信来,说她跟军营中的人打擂台,把他们都打趴下了,又照宋千逢给的法子,因人而异给了些好处。
现在扶州军大多都已信服于她,而她也要领着曾经回天帮的那波人去剿清流匪。
「小夫人好生照料自己,过几日我便回来看你」
行文至此,宋千逢看到结尾无奈摇头,她有什么好看的,再过几日便能脱身去覃邑。
待等到月底,徐锲找到她,夜色中,二人再度于阁楼中相对而坐,又是一桌子菜。
徐锲说道:“我的人前几日查到假水匪乘船上了赤沙,明日初一,我会带人随假水匪上岛,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宋千逢吃东西的动作一滞,从碗中抬起头来,疑惑不解,“说什么?”
徐锲的脸色肉眼可见暗沉下去。
他沉声问道:“黄月走时,你一番嘱咐,叶明承走时,你同其笑谈。”
他说着有些愠怒,眸底隐隐窜着火星子。
“为何到我,便一个字都没有?!”
宋千逢不明白他,她有什么好同他说的。
阁楼霎时陷入寂静,只剩风声。
半响僵持后,徐锲开口道:“这帮假水匪不是寻常人,怕都是些杀手,此番很危险。”
宋千逢似乎明白过来,试探道:“那……镇国公小心?”
徐锲闻言唇角微勾。
她在担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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