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滔滔,寒风呼啸。
众人商议好路线,黄月带着扶州军返回扶州,其余人径直前往楼关,预计四日后将抵达楼关。
待即将抵达楼关这日到来,空中又飘起了细雪,站于船头的女子眼神呆滞望着远方,似被冻住般一动不动伫立在那,发丝间斑白染上许多碎雪。
不多时,阴影覆盖而来,有人替她撑了把伞。
宋千逢轻声开口:“多谢。”
徐锲持伞而立,余光扫过身旁人,见她神情恍惚,顺着她的视线往向前方,启唇道:“还有三个时辰便到楼关了,外头风寒,莫要久站。”
宋千逢闻言侧首,看到徐锲棱角分明的侧脸,以前她不曾觉得他温柔,如今经过赤沙一战,他对人真的温柔了许多。
难不成是在谢她救了扶州军,也是在谢她在江边时的恩情?
徐锲察觉到审视的视线,微微侧着头,垂眸同她对视,问道:“总看我作甚?”
宋千逢随口胡诌:“镇国公好看。”
徐锲:“……”
他局促撤回视线,望向江面,冠玉的脸有些泛红。
他知晓她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可落进耳朵里还是黏热得慌。
她这人总这样,从不对自己撩拨的话负责,也许在她眼中,这些话算不得撩拨。
宋千逢揣着手,再度看向楼关的方向,眸色沉沉,思绪如潮。
既然都来了,便抽个时间去看看自己的坟还在不在。
虽说被徐锲给掘了,终究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纷飞的细雪被寒风席卷着飘散,天际边勾勒出一条细小的红光,凛冬即将过去,待风止雪停,初春便不远了。
渡船赶得急,未用到三个时辰便抵达了楼关,一行人从渡口下船,因是边境重镇的缘故,来往船只查得很严。
官兵层层把控,得有身契和路引才可通行,没有的人立即逮捕,捉入衙牢审问发落。
渡口官兵见从渡船里下来好几个气度不凡的外地人,立即警惕,虎视眈眈盯着。
宋千逢见旁人上交好几样东西,官兵才给通行,没有人的立即抓走,她出来得急,路引还留在扶州客栈中,靠近沈渐鸿。
“沈大人,你可有证明身份的物件?”
沈渐鸿轻声回道:“我的腰牌丢了,多半是在赤沙同那帮南川杀手打斗时丢的。”
宋千逢想问徐锲,只见他出示令牌,那审查的官兵接过令牌一看,脸色大变,忙附耳在另一个官兵的耳侧说了几句。
那官兵转身上马,朝着城中急行。
官兵将令牌双手奉回:“大人稍等片刻,接您的车舆半柱香的功夫便到。”
又指向旁边的临时茶棚,“大人可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徐锲问道:“这些都是我带的人,需要查吗?”
官兵恭敬回道:“既都是大人的人,那便不用查了。”
徐锲颔首,带着一行人来到茶棚稍作歇息。
宋千逢错愕:“镇国公的威名已经传到楼关了?”
话落微怔,忘了,他来掘她的坟,这仁善的好名声与做的天大好事定是楼关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徐锲给宋千逢倒了杯热茶,淡淡回道:“没有什么所谓的威名,只是我认识楼关的姜家,仅此而已。”
沈渐鸿闻言蹙眉,欲言又止念着:“楼关的姜家……”
楼关如今的镇关人是姜守义,乃当朝皇后的父亲,说起这姜家也是人丁薄弱,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有,除了皇后娘娘,其膝下只剩个小女儿。
姜守义也不曾纳妾生子,同其结发夫人伉俪情深,名声好得很,令许多人艳羡。
宋千逢喝了口热茶,浑身依旧发冷得厉害。
自己被万箭射杀那日,城门被紧关时,那守门之人似乎就是姜守义。
不多时,两辆车舆驰到茶棚外停下。
众人来到车舆前。
徐锲朝宋千逢伸出手,想要搀扶她上车。
宋千逢拒绝道:“镇国公便同甲羽、剑舟一辆车吧,我同沈大人一辆。”
沈渐鸿疑惑,叶四姑娘这是怎么了?
徐锲伸出的手有些僵硬,唇线霎时紧绷成一条直线,手指蜷缩着收回。
甲羽见状立即道:“我同叶四姑娘一辆车吧,我们都是姑娘,这样妥当些。”
她说着忙拉宋千逢上后面的车舆,生怕人跑掉。
徐锲黑瞳晦暗不明,凝视着离开之人的背影,待她进入车舆中才收回视线,转身同沈渐鸿上车舆。
雪地里出现清晰的车辙印,不过半个时辰便抵达了楼关城门。
城门守卫见到车舆外插着的锦旗,又瞧见驭车的人,连查探都不查,退于两侧直接放行。
宋千逢掀开车帘的一角,看向楼关的街巷,虽是冬日却是一派热闹景象,人来人往,街道被打扫得十分干净,很少有积雪。
甲羽抱剑倚着车壁,暗自打量着对面的人,开口问道:“方才叶四姑娘可是在生主子的气?”
“啊?”宋千逢疑惑回头,接着道:“我哪敢同镇国公置气,甲羽姑娘说笑了。”
她只是有些触景生情,想起徐锲掘坟的事,想着以后同他少接触为妙。
甲羽解释道:“主子他并非世人看到的那样。”
宋千逢闻言来了兴致,“世人看到的他是什么样?”
她好奇继续道:“我一直没想明白,甲羽姑娘曾是江湖杀手,定是不喜朝堂之事,为何会跟随镇国公?”
甲羽回道:“主子帮过我,我也想帮他完成一件事,完成后我自然会回江湖逍遥。”
宋千逢忙放下车帘,坐到甲羽身边,挽住她的手问道:“镇国公要做什么事呀?”
甲羽扯住自己的手,冷漠道:“无可奉告。”
宋千逢噎住,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掀开车帘继续朝外头看,远远便瞧见金光闪闪的牌匾,有些晃得眼睛疼,从上到下散发着“有钱”的气息。
这般招摇的牌匾她还是头一次见,彧都那些达官贵人的府邸大多都信奉风雅之事,再有钱有势都不会挂这么招摇的牌匾。
稍微靠近,她看清了金色牌匾上的大字——
“姜府”
好一个姜府,牌匾用金子做不成,连字也用金的,若不是字体凸出许多,险些看不出。
府门前站着许多人,看模样是在等他们。
宋千逢从车窗中瞧见徐锲先行下车,那为首的妇人推了推身旁的妙龄女子,那女子眼波流转,仿佛一颗剥了壳的荔枝。
粉白的发带被风卷起,美人轻步上前。
吐出口的声音又软又柔。
“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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