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长野目光恶然,“若不是宋千逢我父王怎会被杀!我流落在外都是拜她所赐!你他娘护着她,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你们敢来!好啊,老子让你们有来无回!”
“来……”
“人”字还没说出,梦觉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迷糊道:“嘘,小声点,不要打扰主子祭拜。”
萧长野弓着腰,委屈喊道:“师父!”
宋千逢想要上前,被徐锲抬臂挡住,她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不用,走出道:“我今日只是来看看他,看完就走,你不用这般气急。”
萧长野怒道:“你他娘装什么好人,谁稀罕你来看!”
宋千逢叹息,“没大没小,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你他娘再说!你这种背信弃义之人就该死!当初是你促使两国邦交,带着我父王前往东阙,结果呢?在楼关翁城中设下杀局,害我父王身死,你凭什么能重活?你该死!”
宋千逢蹙眉。
萧长野奋起,腿窝被梦觉踹了一脚,霎时单腿跪在地上。
梦觉收回腿,打了个酒嗝道:“没大没小,说了多少遍,主子是我的主子,你是我的徒弟,该将主子当师祖对待,还有,主子同你父王是拜把子的异性兄妹,你该叫主子姑母!”
萧长野忿忿不平。
宋千逢看了眼不远处的石墓,又看向不服站起身的萧长野,诉说往事,“当初萧原逼迫阿兄退位,挑起内战弄得民不聊生,阿兄不是穷兵黩武之人,不愿百姓因战乱而流离失所,想同东阙达成协议,因此我再度出使南川。”
“商议后,阿兄同我一拍即合,南川为东阙提供战马,解决边境蛮人的侵扰,东阙支援南川解决掉反叛的萧原,双赢的局面,阿兄便满心欢喜随我回东阙。”
宋千逢说着情绪低落,将愈合的伤口再度撕开,底下鲜血淋漓。
“不料我们都被围死在楼关翁城中,我想护阿兄离开,但终究护不住,我们被射杀身亡。”
她有些无力,身后倚到温热的坚硬。
是徐锲。
他作肉墙支撑着宋千逢,脸色阴郁黑沉,低声道:“不是你的错。”
宋千逢心头一颤。
萧长野闻言冷笑,“那又如何!还不都是你教出来的好皇帝!他想你死,结果还搭上我父王!”
宋千逢沉眸,不愧是阿兄的血脉,猜到当年之事还有萧显的授意,那时东阙冗官冗兵冗费,百姓苦不堪言,她主张减免赋税,合并官职并广开恩科从寒门中选拔人才。
她动了朝臣们的利益,自然被置于众矢之的,官员们弹劾她排除异己,提拔寒门学子是想为自己铺路。
她想做这些事的缘由同萧显说得很清楚,她本以为他明白,却忘记他多年被执政太后压制,早生出想要夺回皇权的心思,而她就是他夺回皇权的最大阻碍。
她教出来的萧显,是个卧薪尝胆愿意忍耐等待时机的猛兽,表面同她虚以委蛇,实则促使她通敌叛国的罪名生成。
他在楼关翁城洒下箭雨,不仅杀了她,还杀了与她同行的阿兄。
在她死后,他顺利夺回皇权,而她自然是众人吞噬的女奸臣,带着所有的污名下黄泉。
宋千逢无力靠着徐锲,有些心累,过往种种她都不想再管,早就看开,什么将相王侯,名垂千古的好人,遗臭万年的罪臣,不过都是沧海一粟。
她现在只想混吃等死。
她前世可谓是问心无愧,唯一有愧的是阿兄,是她没有看清萧显的意图,白白让阿兄也跟着舍了命。
所以知晓萧长野在楼关,她才会跟来,如今看明白他不是良善之辈,不害别人都算好的,她也就放心了。
宋千逢朝着石墓走去,蹲下身,指腹摩挲着墓碑上“萧云策”三个字,记忆中温柔体贴的人似乎透过这几字在对她浅笑着。
“阿兄,我来看你了。”
徐锲眸色凛冽盯着宋千逢的侧脸,眉眼低垂,神情柔和,眼神流露出眷恋,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黑裘下的手紧攥,手背青筋暴起。
她不顾一切也要来找的人。
是萧云策。
还记得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那是她第一次出使南川后回来,她神采奕奕说遇到个很有意思的人,分明是初见却觉得一见如故。
他套话后才知是个男人,名为萧云策。
后来她又出使了一次南川,回来时说她同萧云策拜为异性兄妹,他从未见她那般喜悦过,平日她要么镇定自若,要么调笑捉弄人,从未一口一个“阿兄”甜甜叫着。
以前她喜悦,他便也喜悦,但那时他看见她喜悦便难受,所以总做些事闹得她不安生,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地占据她,让她没功夫去想萧云策。
而她最后一次出使南川,没有再回来,冠礼那日等来的是她的死讯,旁人都说她通敌叛国,同萧云策殉情了。
她真的为了萧云策丢下他。
那时他才明白萧云策在她心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无人比得上。
如今她甚至会选萧长野,而不是他。
所以他猜测她会来看萧云策,一个死人都值得她孤身前来。
徐锲久久定在原地,看着宋千逢同墓碑说着话,眸底的黑气翻涌着,恨不得立即将石墓轰为齑粉。
萧长野瞥了眼石墓前的人,抬指吹了个口哨,穿着甲胄的士兵骤然涌入,层层围于祭坛下。
“你们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宋千逢淡然用衣袖擦着墓碑上的灰尘,未曾回头,厉声道:“梦觉。”
“唰”的一声,萧长野脖颈间赫然多了柄冷剑,稍有不慎,刃牙会瞬间割断人的喉咙。
萧长野目露骇然,眸中满是难以置信,声音颤抖道:“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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