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宋千逢的死讯(1 / 1)

许久,绵绵细雨逐渐变为淅沥小雨,轻打着门扉,如银线的雨珠顺着屋檐滴落,砸在青石板上跳动起粒粒白珠。

午时,过了。

未时,过了。

申时,过了。

客人们走了个光,户部侍郎杨嵩最后一个离开,抬指掀开车帘的一角,看向那伫立在雨中苦等的少年,轻叹了口气。

随着车轮转动声响起,带起地上的雨水,溅出些许水花。

直至酉时,天色渐晚。

兀自伫立着的人浑身僵硬,双腿冻得毫无知觉,深深嵌入地中,黑眸盯着来路,等着有车舆朝着他归来。

乌云如同厚重的帷幔,迅速笼罩了整个天穹,雨势渐猛,风起云涌后瓢泼大雨便倾盆而下,仿佛天河决口,一发不可收拾。

雨点如同断线的珠子,密集而有力地击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啪啪”的响声,雨水沿着屋檐滴落,形成一道道水帘,留下一片朦胧的水雾。

暴雨中,沈渐鸿撑伞跑出府,因雨声太大,他只得扬声吼道:“雨太大了!先回府!”

宋阿载眼神涣散,喃喃道:“她说好要为我加冠的。”

“你说什么?!”沈渐鸿听不清。

“她会回来的。”

沈渐鸿只看得见宋阿载的唇在动,却听不清半个字,伸手拉住固执的人,想往回拽,却发现拽不动分毫,跟定在了原地似的。

这头犟驴。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

拿犟驴没法,沈渐鸿抬眸望向依旧空荡荡的街巷,思索阿姐月前寄回来的信,信上说,阿姐有把握促成南川同东阙和谈,回彧都的时日最晚是今天。

以阿姐的性子,没有把握的事她不会写在信中,可都到这个时辰了,她怎么还没回府?

莫不是先秘密回宫中回禀了?

沈渐鸿叫来贴身小厮,给他太师府的腰牌,吩咐他进宫打探消息,说不准阿姐早就回来了。

他又看向苦等的人,跑到他身边,喊道:“你在雨中等了一下午,再等下去会得风寒的,阿姐回来定会骂你!”

宋阿载闻言有了反应,侧首与沈渐鸿对视,眸色晦暗,不安扬声道:“沈雁,你说阿姐会不会出事?”

沈渐鸿心下一震,而后道:“胡说!阿姐是何人,不可能会出事!”

宋阿载定眸,袖下的手摩挲着刻字木牌,这木牌是他许多年前,趁她练字的机会,哄她写下她和他的名字,两个名字就紧挨在一起。

然后从木头上挖出刻字,亲手打磨成一块能随身携带的木牌,算是她送给他的贴身之物。

他嘴唇微僵道:“是,她一定会回来。”

坚定的话语,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沈渐鸿闻言也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前些日子,百官趁着阿姐出使南川,联名上奏弹劾于她,不知陛下与太后娘娘觉得如何。

等等……

陛下!

太后娘娘!

不对啊,陛下同他还有阿弟有总角之情,太后娘娘同阿姐更是闺中密友,可今日阿弟冠礼,这二人竟连句话都没让人带来。

方才是他忙糊涂了,将这事忘了。

实在是不对劲得很。

“阿弟,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宋阿载听到沈渐鸿的话,黑眸中闪过戾气,回道:“百官弹劾。”

二人隔着雨幕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阿载唇角上扬,扯出有些僵硬的笑,“不会的,她同我约好的,会替我取字。”

“她,不会骗我。”

这话不知是在安抚沈渐鸿,还是在安抚他自己。

瓢泼大雨中,银电撕裂了厚重的云层,晃得人眼前一花,随即阵阵闷雷在天际深处滚过,狂风席卷着雨滴倾泻。

树木在狂风中摇曳,枝叶仿佛要被撕裂,发出沙沙的响声,许多叶片被卷入雨中。

不多时,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厮骑马急策,还不等抵达就惊慌失措摔下马背,哀嚎道:“大人!大人她死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云霄!

沈渐鸿手中的伞骤然落地,还不等他反应,身旁人已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那小厮的衣襟,怒吼道:“你说什么?!”

小厮哭泣着回道:“大人死了!早就死在七日前!大人同南川王苟合谋反,被箭杀于楼关翁城之中!”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怒吼的声音嘶哑。

小厮哀嚎道:“大人的死讯尚未传回,太后娘娘被禁足于慈宁宫,她派人告知我,说待过几日大人的死讯正式传回朝中,太师府满门抄斩!”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让府中人赶紧逃!”

沈渐鸿闻言双目通红,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我不信!阿姐不可能通敌叛国!”

阿姐这些年为君为民做过的事,他皆看在眼中,于君,不以荣辱易其志,于政,不以得失改其节。

这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通敌叛国!又怎么可能会殒命!?

“我去宫中问个明白!!”

沈渐鸿翻身上马,朝着宫门的方向急驰。

得知噩耗的宋阿载脸色惨白,黑眸蒙上雾气,泪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声线颤抖,满是难以置信。

“你是说,她死了?”

小厮重重点头,悲痛得将头磕在地上哭泣,额头被积水淹没。

站着的人忽然静了下来,身躯微微颤抖着。

诡异的死寂。

静得可怕。

雷声轰隆隆作响,冰冷的雨如一把把尖锐的刀子,刺着人的身体,捅出一个个窟窿,全是血淋淋的伤口。

“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雨夜中回荡。

小厮悚然抬头,看向几欲疯魔的人,“小少爷……”

那雨中人身形不稳摇晃着,笑声过后是悲怆的震吼,“她骗我!她骗我!!!”

一阵狂风拂过,悲痛欲绝的人策马而出,往出城的方向奔去,马蹄声纷乱,溅起沿路的水花。

迎面的暴雨砸在脸上,重得险些能将人掀翻,宋阿载攥紧缰绳的手掌勒出血痕,鲜血染红缰绳,最终赶在城门落锁前跃出。

隔着雨幕,他看向楼关的方向,眼瞳中布满血丝,惨白的脸毫无血色。

她在那里。

她不愿回来,那他便主动去寻她。

她定是在同他开玩笑,平日她不也是这般,总爱打趣人么。

是的,一定是这样!

他要去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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