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冷眼旁观,原本只是打算坐视皇帝坑骗几个年轻愣头青。
然而听到几个愣头青竟然愿意拿出钱财,哪怕倾家荡产也要出兵镇压杨一笑时,康王心里顿时一惊,他知道自己必须阻拦。
杨一笑如果被镇压,他还怎么达成意图?
那个毒士刘伯瘟给他写过一封信,在信上帮他论述了坐上皇位的机会,成功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现在的云朝被瓜分。
自家的谋士武先生也阐述过,思路和杨一笑麾下毒士的意思差不多,两位顶级谋士都做出断言,唯有云朝被祸害到破烂才能让他康王有机会。
破烂到什么程度呢?
破烂到现在云朝被瓜分。
无论是自家谋士武先生,还是杨一笑手底下那个刘伯瘟,两人对于将来天下格局的构思,都是把现在的云朝瓜分成了三份。
首先是草原狼族发起二次国战,以此现在的云朝北部和大部分中原,因为狼族势力最强,所以享受果实最大。
其次杨一笑偏居一角,也能瓜分一部分果实,刘伯瘟在信上说了,杨氏会继续待在北方,牢牢掌握几个州域之后不再外扩,仅仅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对于这种说法,康王嗤之以鼻!
他岂能看不出刘伯瘟在哄骗他,但他假装上当被怂恿了不予揭穿。
将来的争斗,留待将来再说,现如今他和杨氏属于勾心斗角的同盟关系,所以暂时就假装相信杨氏真会关起门过小日子。
最后,是他康王对云朝的瓜分。
等到狼族再发起国战时,现在的云朝肯定守不住,到时候他康王就宣称自己深明大义,为了救黎民百姓于水火而努力……
先卖给杨一笑一些利益,让他帮忙阻拦一下狼族。
然后他以大义名义联合士族,携带大量百姓一起南渡。
从此占据那花花锦绣的江南,重新建国成为南云朝的开国大帝。
如此一来,史书上会把他写成中兴之主。
想想就感觉兴奋。
为了成为名垂青史的开国帝王,康王岂能让现在的云朝太舒坦?
必须扼杀皇帝的苦肉计,必须阻拦朝廷出兵镇压杨一笑,也必须,让杨一笑得到盐业的权力,因为,杨一笑答应暗中分给他三成……
三七开,不少了!
想到三成盐业的诱惑,康王忍不住舔了舔嘴角,随后,故作嘲讽的开口冷笑,道:“钱的问题,你们几个愿意出,但是本王想要问问,兵马的损失谁来承担?”
“那杨一笑固然在奏疏之中强势,可他拥有十几万兵马难道没资格强势吗?”
“连草原狼族都要给他面子,碍于他的铁骑威胁而选择撤兵,狼族难道不想灭他吗?难道愿意拱手让出幽、顺二州吗?肯定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狼族需要考虑兵力的折损。”
“历来只要兵马厮杀,必然就会损兵折将,若想灭掉杨一笑的十几万大军,狼族最起码也要损失十几万军队……”
“同样的道理,我们这边也一样,如果想要镇压杨一笑,我们也要付出十几万兵力。”
“甚至,远远不止十几万,原因大家都明白,云朝兵卒的战斗力没法和狼族比,也许狼族能用同等兵力磨掉杨一笑的精兵,但是咱们云朝恐怕要付出双倍的代价。”
康王说到这里,故意看了一眼皇帝,语带深意道:“账目不难算,损失很清楚,所以本王不妨明言,兵力的损失最起码要三十万。”
“我想问问陛下,你有这份气魄吗?”
“为了镇压一个杨一笑,需要付出三十万大军,这三十万兵力一旦没了,朝廷在下一次国战的时候更艰难,十有八九,要被灭国。”
“陛下,这可是灭国啊!我们这些王爵固然没命可活,你这位云朝的帝王难道能活吗?”
康王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皇帝表情,当他发现皇帝瞳孔猛缩一下时,立马明白自己已经激起皇帝的惊恐。
随即,康王又把目光看向那几个年轻愣头青,再次冷笑道:“上位者,要懂得审时度势,有时候必须有所损失,关键看损失的大与小。”
“在本王看来,镇压杨一笑的损失就是大。而答应让他指染盐业的损失,则是小。”
“至于其中的道理,让本王跟你们详细讲讲。说完之后,想必你们就明白。”
“首先,杨一笑是云朝的外戚,无论他做的有多过分,也无论他这份奏疏多么强势,但是有一点咱们必须清晰认识到,他自始至终一直没表示出反叛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仍旧愿意当咱们云朝的臣子。”
“其次,是民间的一句俗话,所谓肉烂在锅里,好处给自己人总要强过给外人。那么谁是外人呢?肯定是草原上的狼族。至于谁是自己人呢?本王认为杨一笑就是自己人。”
康王说到这里时,故意语气变的温和,假装感慨道:“咱们必须得承认,那孩子是个有孝心的啊,自从父皇退位以后,一直在他那里养老。这是什么举动?这是替咱们承担了赡养职责呀。”
“民间还有一句俗话,叫做打断骨头连着筋,而他杨一笑娶了咱们赵氏的郡主,这就是和咱们赵氏皇族有着姻亲。”
“在本王看来,远近亲疏是必须分清楚的,如果一份利益注定要失去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让自己人拿到手。”
“还是那句话,肉烂在锅里!”
“盐业的利益固然很大,但是再大能大过整个云朝吗?”
“如果连云朝都没了,咱们何谈盐业的损失。”
“而动兵镇压杨一笑,在我认为就是有可能造成云朝被灭的举动,付出三十万兵力的代价,只为了镇压自家的一个姻亲,即便把他镇压了,可我们的兵力也折损了,一旦狼族再次发起国战,大家都乖乖引颈就戮等死吧。”
不得不说,康王也是个有能力的人。
这厮除了和杨一笑打嘴仗打不过,换成别的对手简直是毫无压力,他这一番危言耸听的强行诡辩,不但分析的头头是道而且有力,那几个年轻王爵已经听的面色苍白,其他王爵的脸色也变的极为沉重。
甚至就连皇帝,此时也打消了出兵的念头,损失大与小,谁都能分清,与整个国家灭亡相比,盐业只算是一块肥肉。
这时康王又道:“盐业固然是一块大肥肉,但是杨一笑没打算全咬嘛。人家在奏疏上不是说了么,人家并不是要盐引的全部权力,而是让我们承认他有盐引之权,这意思分明是和我们一起分享嘛。”
“虽然给了他盐引之权,但是朝廷仍旧也还有盐引权,说白了就是云朝境内同时有两种盐引,我们照样还是可以从盐引上获得利益呐。”
“况且还有一点,杨一笑得了盐引之权后并不是独吞。他奏疏上说的很清楚,他是为了筹措朝廷的税赋。那可是一千五百万贯巨资,人家答应要向朝廷上缴的嘛。”
“陛下,各位,想想吧,一千五百万贯啊。”
“我们虽然付出的盐引之权,但是杨一笑会筹措税赋,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角度想问题,这等于是,杨一笑在帮我们经营盐引呢?”
“密州板桥镇的盐场,近些年来贪腐横行,就算我们不把那里交给杨一笑,难道我们能从那里收到一千多万贯吗?”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去年密州的税赋只有八十万吧,整整一个州域,总共才收了八十万,这和一千五百万比起来,孰重孰轻不需要本王帮忙对比吧。”
康王真的很阴,再次使用了诡辩。
他在诡辩里只说了一年的税收,其实是故意让人忽视每年都会有税收,密州板桥镇的盐场乃是云朝四大盐场之一,而这个盐场从云朝开国到现在已经贡献了两万万贯之多,但是在康王的诡辩方式下,让人下意识认为损失的只是八十万,而到手的,则是杨一笑会努力筹措一千五百万贯。
至于筹措时间,故意忽略不提。
筹措是不是借口,也故意忽略不提。
甚至以后会不会拖着不上缴,仍旧还是故意略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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