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这一天,江老太爷终于回来了,苗氏亲自去请安。
“你辛苦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你回去歇着吧。”江老太爷等苗氏请安完毕便立刻开口撵人,他还是觉得没脸见儿媳妇。
苗氏哭笑不得,便把领来的一个人往前一请道:“父亲,这是礼部派来教我们规矩的官员,我们都抽空学习了,今日这位大人是专门来教您的,因为明日县主的车架就会赶到,届时势必要有一番仪程需要提前学习。父亲慢慢学吧,儿媳告退。”
江老太爷傻眼了,苦哈哈的跟着来人学起礼仪来。江老太太开心极了,自己前几日吃的苦终于轮到这个老头子了,索性自己年纪大了不需避嫌,她便在一旁看着老头子学习,时不时还要出声指点或者呵斥一番:“错了错了!”
为了让江老太爷好好的学规矩,苗氏拦住了所有要来请安的人,说老太爷正在学规矩,谁来都不见!
这日江云秋又来了,是苗氏上次让她每隔三日便过来一趟,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趁着翁先生给她讲解持家之道的时候,给她美美容。
于是,双福在翁先生院子门口守着,院子里大树下四张躺椅上依次排开苗氏、江云屏、翁先生和江云秋,四人脸上都是绿色的糊糊,一旁的双喜满头大汗的给四个人分别补充着糊糊。
翁先生因为脸上有东西影响了说话,也不管是否寒碜,就这么说着:“所谓主母,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纵然不同于男子需要在外奔波挣钱养家,可也需要慎重经营自己的嫁妆,合理分配银钱……遇到节日需要提前谋划礼物和银钱,切忌临时抱佛脚……身边有个有经验的妈妈是最好的,若是没有,便把自己的大丫环培养起来,教她认字,让她牢记节日、忌日和生辰,记得提前提醒你,你是主母,没必要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需要安排好下人帮你做帮你记,听你话,这就好了。”
苗氏听了暗暗点头,江云屏也是若有所思,江云秋更是听得认真仔细,只有双喜一个人瞪眼:“先生,您不要再说话了,夫人说了,这个时候再这么说话会长皱纹的,这个什么膜就白做了。”
翁先生赶紧闭了嘴。
苗氏忍不住笑出声来,双喜苦道:“夫人……”
苗氏看她辛苦,道:“还剩下些吧,你给自己也糊上吧。”
双喜看看盆子里,的确还有些剩余的便找来一面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糊起来。
一开始是上次见到江云秋的时候,这丫头刚刚赶制绣活累着了,苗氏看她脸色不太好,便有心给她改善一下,当天就当着江峰中的面留下了她。可是自己的院子人多嘴杂,于是便让双喜带着东西去了翁先生那里,恰好翁先生有话要教导江云秋,为了不耽搁时间,苗氏便提出让江云秋躺下听课。这下子翁先生和江云秋都懵了,直到苗氏解释清楚,翁先生才勉为其难。
江云秋躺在榻上的时候,浑身都绷得紧紧的,她心中如小鹿乱撞,不安极了。
苗氏却稳如泰山的和翁先生左一句右一句的聊着她的事,说她为了给自己送礼物,生生把一张水灵灵的小脸熬成了蜡黄色,即将成亲的新娘子怎么可以这么难看!
还说这样出去也丢了翁先生的脸,迷迷糊糊的,翁先生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当时也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看双喜给江云秋细细的净了脸,便往上涂一些乳白色的糊糊,内里一阵翻腾,便转开视线开始给她讲一些算账的道理。不过半个时辰,翁先生的课程还没讲完,双喜便已经把江云秋脸上的东西取了下来,又给她净了面,重新上了妆。
这下子连翁先生都看出来江云秋水灵了不少,还显得更白净了。加上听课敷面膜的时候需要她闭着眼睛,所以就连眼睛也因为休息的挺好而黑亮黑亮的,很是夺人心魄。
翁先生便羡慕了,话说她也是个女人,虽说已经快四十岁了。
苗氏看出来了,索性道:“三日后,云秋还得过来,这种法子一次两次的可不顶事。到时候换一种原料,效果还好呢,索性咱们都是女人,翁先生到时候一起做吧。”
翁先生假意推辞几句,见苗氏是真心便应了,于是便有了今日这种场面,因为苗氏想着乔氏忙碌又是个儿媳妇,不好意思,便把江云屏叫了来。
江云秋觉得此刻的自己那叫一个幸福啊,正这么想着,江云屏幽幽的说:“秋妹妹,趁着在娘家的日子舒坦你就放下担子多享受几日吧,日后嫁人了便再没有这样舒坦的日子了!纵然丈夫公婆都对你好,可是礼法规矩在那里摆着,总不好过了的。”
江云秋一听,心中的兴奋也少了。
苗氏道:“不怕,找借口多回几次娘家,来大伯母这里,咱们还来这里叨扰翁先生!”
几人便笑了,江云秋想着自己也不算是没人心疼了,还有娘家还有大哥,还有大伯母,便放了心,而江云屏则想着,到底还是娘家好。翁先生想的是,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解雇自己了。
几个人刚刚梳洗完毕,双福就进来通报,说乔氏来了好几回了。
苗氏道:“哎呦,我把正事儿忘了个干净,明日云雁要回来,怕是乔氏委实不知该如何张罗,我去帮忙,你们继续吧。”
江云秋赶紧道:“侄女先回去了,今日翁先生的课程也结束了,大伯母这里忙,侄女就不添乱了。”
江云屏道:“女儿也去帮忙吧。”
翁先生便道:“那我就不留各位了,慢走。”
乔氏的确快哭了,她委实没有办理过这么大的事情,生怕怠慢了县主,让人家看了笑话。
苗氏的到来差点让她喜极而泣,也顾不上平日里的疏离了,上来拉着苗氏的袖子便哭诉道:“母亲可不许走了,儿媳……儿媳可真的操办不来!”
苗氏好笑的拍拍她的脸,道:“放心,一切有母亲在呢。就算出了点差错也不打紧,咱们是商户么!况且云雁还真的能计较?”
乔氏便放了半颗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红了脸。
且不说苗氏在这里指点着乔氏和江云屏如何应对,那边宫墙里的福禄长公主正在圣前绞尽脑汁出主意。
“要不,圣上巡游南方吧,去浙府、清河府、川府都看看!”
“不妥,朕一时还走不开。”
福禄长公主嘴角抽抽,心中腹诽道:“是因为走不开,并不是因为不想去,你还真是……”
事情的起源是这大半个月来,圣上的脾气一直不太好,后宫及前朝都战战兢兢。福禄长公主这段时间因为驸马在近前,不怎么进宫了,所以宫里的低气压她还真的不知道。可是皇后却传来口信叫她进宫一趟,她进了宫才知道这件事情。
皇后便说:“圣上器重皇姐,还请皇姐探探圣上的心思,究竟是臣妾或者后宫诸人做错了什么惹得圣上不愉,还是前朝有什么烦心事,还望皇姐宽解一二。”
福禄长公主哭笑不得,她推脱道:“皇后娘娘有命本不该推辞,可是臣女也只是一介女流,前朝之事……实在不敢打探。不过臣女也多时未见圣上了,今日便去请安。不过圣上肯不肯见臣女,臣女不敢保证。”
皇后连忙点头,道:“辛苦皇姐了。”
福禄长公主去求见圣上,倒是恩准了,只是却在偏殿候了半个多时辰。而那半个时辰,她真切的感受到圣上的坏脾气。因为偏殿与御书房只隔了一道走廊,天气闷热,两边木窗都敞开着,她不想听也不行。
比如说闵相国,当朝宰相,又是国舅,只是因为奏折上一个小小的失误差点被圣上丢下来的折子砸在脸上。这种天气下,闵相国后背都被冷汗给打湿了。
其余各部大员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福禄长公主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半个多月前,清河县主起驾回清河府去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在那之前,苗氏突然快马加鞭赶回了清河府,原因是她那个庶出的儿子生病了!
看着战战兢兢的闵相国和满朝文武,福禄长公主觉得有种诡异的喜感。
若是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圣上原先打算在苗氏回去之前见她一面却不想人家为了个庶子就提前启程离开,导致高高在上的圣上扑了个空,所以他们变成了出气筒,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崩溃!
带着这样的恶趣味,福禄长公主见了圣上的时候,心情还蛮轻松地。
圣上摒弃左右,福禄长公主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果然是因为苗氏。
圣上看着福禄长公主跪在地上给自己请安,便道:“皇姐请起。”
福禄长公主刚刚站起来,圣上便道:“是不是驸马回来了,皇姐便不得空来看朕了?”
这话福禄长公主可不敢认,尽管就是这么回事。可是她眼看圣上这把无明业火要烧到自己头上来了,赶紧又跪下道:“启禀圣上,臣女是因为刚刚送走了清河县主,觉得府内冷清,所以有些懒得走动,请圣上恕罪。”
不得不说,福禄长公主就是聪明,此时提起了江云雁,正好顺带着给圣上一个提起苗氏的机会。本来嘛,人家屏退左右不就是为了提起苗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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