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中本来已经站起来了,此时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道:“我且听听,若是不能得到合理的解释,咱们的交情也到此为止吧!”
钟贺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重新坐下,给江峰中倒了杯酒,自己也满上,敬了敬江峰中便一口饮尽。江峰中见状也抓起酒杯一口饮尽。
钟贺年道:“小弟今年二十二岁了,这个年纪在男子中也算是大龄了,迟迟未婚除了总是阴差阳错的‘克妻’之说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小弟不愿将就。不能心意相通、相互敬重的亲事,我不要!对小弟来说,妻子不仅是传宗接代、侍奉父母的单一身份,还应该是与我相濡以沫,情投意合的终身伴侣!如此身份,岂可轻易决定?”
看向江峰中,发现他的怒气消失了,只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江兄,换做任何人跟小弟提起来亲事,小弟都不会这般失礼、无措,实在是对江兄的为人信赖有加,所以,对令堂妹陡然期待万分。俗话说期待越大失望越大,小弟也是怕……怕会辜负江兄信任,也辜负了……辜负了江姑娘。因此,想要亲眼见一见,哪怕是见见我母亲,我相信家母的眼光,更相信家母作为一个母亲对我这个儿子的了解,不会错的。”
江峰中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脑海中不断的权衡着,他倒是不介意让钟贺年见见江云雀,只是不知道苗氏那里会不会恼怒。不过以他看来苗氏既然愿意让江云雀参与到说亲这件事情上来,应该是不会介意的,更何况他听说那日江云灵的未婚夫婿张熙正上门的时候,据说也私下安排两人见面了的,如此说明苗氏不是迂腐的性子,说不定能成。
另一方面钟贺年心中却忐忑无比,他也是最近亲事不顺,加上今日饮了些酒,不知怎么的就说了这般无礼的实话出来。他是个重感情的人,轻易不会与人交心,但是交心了就会十分上心。江峰中是个难得的朋友,仗义、守礼、为人平和,他真的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钟老弟,”江峰中恢复了之前的称呼,道:“方才也是为兄急躁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钟贺年连忙道:“岂敢岂敢,本是小弟的错。”
“不瞒老弟说,我那堂妹是个敢爱敢恨的直爽性子,若是被你相看了却没瞧上,她恐怕会恼怒。所以,为兄只能说尽量劝说大伯母找个机会带着堂妹去寺庙上香,借此机会让你或者你母亲见上一面,但是正儿八经坐在那里聊天让你们相看是不可能的。我大伯母把我这几个堂妹都宝贝着呢,即便是庶出的,也曾带到京城去,另一个堂妹还说了一门京城的亲事。”
钟贺年听到事情有了转机,当那哪有不依的,连连作揖请江峰中帮忙。
二人又吃了会儿酒便散了,说定了一有消息就给他传信儿。
江峰中猜的不错,他把事情说了清楚,苗氏便点了头。
“我素来不赞成盲婚哑嫁,你这个意见好,咱们去烧香,他自己相看中了便来求亲,不中我们也没有损失,索性是出去游玩一场。”苗氏说着便想起来张熙正阴差阳错爱上了江云灵的事情,便补充道:“不过姑娘们去的多了反而让他们不知真正的目标是哪个,反正云灵要绣嫁妆,云雁出门一趟那阵势太大,况且她落下这半年的功课,翁先生那里这几日管的较严,还是只带着云雀过去吧。”
江峰中便和苗氏商议了具体的日期时辰,便说先去寺庙安排一下。
苗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甚是欣慰。
虽然想着怕钟贺年没有相中江云雀而不告诉她实情的,可是苗氏一是对江云雀有信心,二是觉得莫名其妙被外人相看自己却不知道很亏,所以她仍是把江云雀叫了来,仔细的说了清楚,问道:“经你大堂兄和钟公子自己所说,他便是个这样的人,你想想清楚,要不要去相看,若是对他无甚好感,我们便推了不去。”
江云雀红了脸,实话说她哪里有什么想法,也不懂得分辨男人的好坏,只是觉得这人丑话说在前头,倒也不失君子之风,便道:“母亲做主就是了。”
苗氏苦恼,就跟出去点菜的时候,都说随便,可是上了菜就有人欢喜有人忧,你说在前头多好,比如说不吃辣的,不吃酸的,爱吃鱼肉或者喜欢素菜,咱们摆明了,谁都不吃亏不是!
唉!
“这样啊,母亲就做主了,后日你陪着母亲去上香,路途遥远,我们索性在那里住上两三天。头一日先只我们自己过去,下午再让你姐妹们过去。反正相中不相中的咱们就当去玩了。”
江云雀便是一笑:“是。”
江家这几个姐妹如今甚少有秘密,当下几个姐妹就心中有数了,江云屏便思索着要不要把止梅也接过来,后日下午一同上山去吃几日素斋,苗氏问了月份,已经出了三个月,便道:“应该已经稳定了,你派人驾车过去问问止梅愿不愿意去,愿意去的话当下便接过来,还能在家休息一日。”
江云屏笑着应了,苗氏道:“若是止梅要去你也就去吧,索性止荷和止兰还小,寺庙里太清静了,就别让她们过去了。翁先生那里也不好总是请假。”
江云屏这几个月为了止梅也曾经在清河县里住了一段时间,知道自己不在跟前两个孩子也会被照顾的好好的,所以欣然点头:“只要止梅想去散散心,我也去。”
由于江云秋将在这个月出嫁,其实江峰中安排苗氏等人上山的行程还是很紧凑的。九月十五这日苗氏一早便带着江云雀去了清河府西面淮山上的淮山寺。
淮山寺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在半山腰,如同一般的寺院那样一座山门,进去后是天王殿,左为钟楼右为鼓楼,之后是大雄宝殿,后面是法堂、照堂、经堂与讲堂四堂。两侧都有跨院,左侧是僧人住处和膳房等,右侧是客院。这处是招待一般香客的地方,也是普通僧众的居住之所。第二部分在这处往上,通往山顶的一条大路两旁修建了二十几处大大小小的院落,最小的不过三间一进,最大的有五间三进,这部分是给权贵人家上香准备的院落。而山顶的院落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是藏经楼和几处大殿,后面是方丈院、监院和禅房等,后院也有单独的膳房和斋房。前院的几处大殿是为了权贵阶层准备的讲经之处,也是方丈等人招待贵客的地方。
江峰中报了苗氏的名头,自然是在第二部分租下了一个二进五间的院子。
苗氏领着江云雀现在寺院里烧香,自然有丫环婆子去租住的院子里收拾妥当。
钟贺年陪着自己的母亲也驾了马车赶来,娘俩早早的就在寺院门口空地上找了一处停下了马车,由着马车夫在那里喂饲料,自己坐在马车里观察着来往的路人。
江峰中陪着苗氏的马车赶到的时候,钟贺年一眼就看到了,因为江峰中是骑马过来的。
江峰中先下了马,把缰绳交给身后的小厮,自己走到马车前说了几句话,马车夫放下了下马蹬,帘子一掀,一个明朗的少女便钻了出来,看到江峰中便是一笑,道:“有劳大表哥了。”也不待人搀扶,自己利落的下了马车,回身扶着苗氏下了车,这一切做的极其自然熟练。下车后,她也没有四处观望,尽管知道可能已经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但她一点都不紧张,也不想知道对方是谁,她听苗氏的话,认为自己就是来玩的。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母亲这一个上午只有自己陪着。
苗氏跟江峰中对视一眼,江峰中暗暗点头,苗氏便知道对方已经到了。苗氏这点上算是满意了,好歹对方很积极,态度不错。
一行人进了山门,一路烧香磕头过去,慢慢的去了经堂听师傅讲经,不知不觉便是一上午过去了。苗氏见临近中午,便跟江峰中商量回院子洗漱一番再来吃素斋,江峰中便招来了一个小知客僧领着大伙去了院子。
钟贺年跟钟老太太两个人没有留下吃素斋,江家富贵满门,耽搁三五天不打紧,钟家却是中等人家,生意上的事情马虎不得,两人相看了便打道回府了。
一路上钟贺年都很沉默,钟老太太内心这个焦急啊,可是看着儿子的严肃表情,又怕他说出不好的话来,反正钟老太太自己是相中了,那姑娘水灵啊,那笑容灿烂的这个老太婆看了都心情明朗了许多,那上下马车的利索劲儿一看就是身子骨极好,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大风一吹就倒的,嗯,将来肯定好生养……
老太太似乎已经看到一个两个大胖孙子肉墩墩的在朝自己伸手要抱抱了!
钟贺年从自己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正想要跟母亲说自己的想法,蓦然见到自己的老娘正目光迷离的傻笑着,嘴角疑似一丝哈喇子……双手还伸向前方……
他赶忙扶了老娘一把,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美好的臆想被打断,不满的合上嘴,隐蔽的擦拭了嘴角的水丝,皱眉看向儿子道:“干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这不是见到那姑娘长得喜庆,高兴的么。你呢,你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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