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来到了寺庙,江云雁辗转反侧实在难以入眠。尽管不是同一个寺庙,更不是同一个地方,可是,这种空气中飘散的香火气息却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曾经,她在一个夏日的午后如同今日这般跟两个姐姐在一起,姐姐们都睡了,可是她睡不着。便悄悄出了院子,沿着僻静的小路去了一个荒废了的院子,那里有个荷塘。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人。
这件事情她谁都没有说,而且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只是自小喜欢荷花,见竹门破损,便进去看了看,荷塘周围衰败,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打理了,可是荷塘却干干净净,极有趣味。彼时荷塘里荷花开了一半,兴许是山上的气候的缘故。她素净的手只是抚摸着娇嫩的花朵,却没想过要摘下来一朵带走,因为爱花所以惜花。
以为四周无人的她在荷香中转了转身子,想着先生教过的一支舞,方才跳了一半,却发现半掩柴扉的茅屋屋檐底下,攀沿的半墙高的葡萄架下,摆着一张藤制的躺椅,上面躺着一个人,粗布麻衣,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了,可是那毕竟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男人!
江云雁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因为一把芭蕉扇盖在了他的脸上。
他究竟有没有看到自己?有没有看到自己纵情跳舞?
他是年轻还是年老?
记得她是惊叫了一声的,不知有没有惊醒那个人,反正她赶紧提着裙角就跑开了。
索性时间不长,没人醒来发现她出去过。因为是自己偷跑出去的,又遇见了外男,所以她谁都没说过。
今日又是这般情景,自己,还要偷跑出去吗?
江云雁站起来看向窗外,那个追月尽责的守在廊下,昏昏欲睡,但不知道在哪里休息的栗子却不可能让人悄无声息的从这里离开。二门紧闭,打开二门的话,门栓的声音肯定瞒不过守在厢耳房的婆子,纵然出了二门,还有一进倒座里歇息的大堂哥他们……
江云雁恹恹的放下帘子,有些闷闷不乐,可是转眼一想,这个季节了,即便这山上有荷塘也早没了盛开的花朵,况且……此处不是京城,难不成还能见到那个人吗?
随即她猛然拍了拍自己的脸,喃喃道:“我这是在想什么,不是在琢磨荷花池么,想那个人干什么,还不知他是丑是俊,是老是少呢!”
转过了身,却吓了一大跳,因为江云灵便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圆桌旁边惊讶的看着她,手里还端着一杯茶水。看样子是睡着口渴了,起来喝茶,却遇到自己在自言自语,所以被自己的话给惊到了,都忘了喝水。
“云雁,你……”江云灵怔怔的,抬手指着江云雁似要追问。
江云雁连忙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道:“嘘!”
向后看了看并没有惊醒江云雀,她赶忙上前把江云灵手中的茶杯抢过来放在桌上,拉着她的手出了门,果然惊醒了追月,江云雁随口道:“别跟上来。”
追月定在了当地。江云雁想了想,去了正房旁的一间空着的耳房里,红着脸把经过告诉了江云灵。江云灵吓坏了,拉着她看了又看道:“这可怎么好,你可丢了什么贴身物件儿?”
江云雁笑了,道:“二姐姐,我是在京城的寺庙里遇到这事情的,你如今看我做什么!”
江云灵恍然,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四妹妹今后可不能这般顽皮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多少人心险恶你可知晓?佛门虽说是清静之地,可也并非当真是一片净土。更何况承恩寺那种地方,万一遇到个登徒子可怎么好!当日可丢失什么贴身物件儿?”
江云雁看着二姐这般焦急,知道她是真的为自己担忧,心中划过一阵暖流。当下笑道:“事后我仔细检查过了,半点不曾丢失。”
江云灵放了心,找凳子坐下拍拍胸口道:“如此最好。”说罢严肃的看向江云雁道:“四妹妹,你要记得,今后万不可这般鲁莽贪玩。我们女孩子生活本就不易,一生一世不能踏错半步,一旦被人抓住把柄,便会名誉受损,甚至连累家人!如今你是县主的身份,贵重更胜往常,所以你必须更加谨言慎行,若不然的话,不仅是我江家受辱,连累了圣上的名誉,怕是会满门招灾!”
江云雁惊讶的张大了嘴,她从没有想那么远,更没有想那么深,她只是觉得还算幸运。今日听到江云灵一说,自己不禁也后怕起来。当下便道:“好姐姐,可别吓唬我了,我再也不敢单独出去了!”
江云灵叹了口气,道:“可见妹妹是个有福气的,但是今后不见得这种幸运会一直跟着你,千万要仔细。”
江云雁连忙点头,怯怯的问:“二姐姐,这件事情需要告诉母亲吗?”
江云灵犹豫了,想了想道:“你我见识少,就怕有什么想不到的地方,要不四妹妹你私底下跟母亲说说吧,若母亲说没事了,大不了数落你一顿。若真有我们没看出来的危机,也好叫母亲心里有数。”
江云雁点点头,抱着江云灵的胳膊道:“还是姐姐想的透彻。”
江云灵笑道:“我不过比你大了两三岁而已,等你到了我这么大,肯定更稳重。另外,四妹妹你可要打起精神来,你看对面屋子里的大姐和止梅,大姐就不说了,都能帮助大嫂管家呢。止梅呢,虽说比我们大了些,但是辈分却小了我们一辈!可是你看止梅多么稳重知进退!你这个小姨又是县主,可要好好端着些,别在外甥女面前丢脸!”
江云雁此时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做了小姨的人,还不如外甥女省心,当下嫣红了脸,乖巧的点点头。
江云灵看了,心中柔软一片。
下午几人汇合了,一起看了看周边的景色,夜里江云雁回了正房睡,便把当初在京城承恩寺外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苗氏,把苗氏吓了个好歹。
“你这丫头!”苗氏瞪着眼睛,“真是不省心哪!”
苗氏可是知道,承恩寺那个地方,三教九流都有,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是藏污纳垢,云雁没有在那里吃了亏,但也算是遇了险。可是想想池家后院的遭遇,苗氏现在想起来还心惊肉跳,恨不得把那个什么“九爷”给打断腿!虽然据说他的腿已经断了!
还有那个池二小姐,苗氏恨不得狠狠的给她一巴掌!
苗氏抚胸平静了一下,语重心长的道:“雁儿,在自己家尚需要提防一些下人卖主求荣,离家后更是如此。女子在世生活,举步维艰,稍有不慎就是身败名裂!纵然母亲和你兄弟容得下你在家,可是你自己也需深居简出,听不得外面的风言风语,受不得异样眼光。所以,即便是为了自己,也要谨言慎行啊!”
江云雁眼泪汪汪的点头道:“是,母亲,女儿记住了。”
苗氏也不想这么严厉严肃,当下搂过来女儿,道:“你年纪尚小,本不该这般严苛待你的,可是你在池家后院的遭遇,你已经定亲的身份,实在容不得你有半点失误啊。”
江云雁想起在池家后院遇到九爷的那一刻,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是个小女孩而已,可是那个九爷看自己的眼光分明是一种看待猎物、看待女人的眼光,尽管他长得不错,可是那眼光却让江云雁觉得猥琐,觉得恶心,更觉得恐惧。所以当初她才能豁出去的想要以死明志。时过境迁,假如下一次再有这个遭遇,她都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勇气了,毕竟自尽需要极大的勇气,而在那之后母亲强调了自己的重要性,性命比贞洁还重要的言论已经在自己的脑海里扎根了,自己还会那般决烈吗?
为了转移话题,苗氏小声道:“雁儿,也不知你那个定亲的夫君是个什么意思,从定亲到如今,连一次节礼都没有送过,兴许是上次派人来送节礼时讨要你的庚帖,母亲没给的缘故?”
涉及到自己的亲事,江云雁也不好过多的参与,她从前是无所谓的,可如今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先了解一个人,再决定是否共度终身。所以她壮着胆子问:“母亲并未与对方交换庚帖?那……那女儿这亲事是不是就不作数了?”
苗氏为难了,这种事情就看两家愿不愿意结亲了,愿意的话,口头约定也作数,不愿意了,真换了庚帖也有悔婚的。
“你不想嫁给那个毕公子吗?”
“没想过想不想,只是……毕竟不熟悉。”江云雁摇头道:“母亲不必为难,女儿只是一问而已。”
苗氏上了心,点点头没再言语。毕竟还有一两年时间,看对方的表现吧。
江云雁突然想起一事,道:“母亲,女儿还有一事想跟母亲商量。”
苗氏道:“说来听听。”
江云雁支起身子道:“先前打听过义母的生辰,是在来年三月,女儿想着到时候少不得要进京祝寿……”
苗氏点头道:“你义母对你恩重如山,又对你疼爱有加,进京祝寿也是应当的。既是三月,那我们来年出了正月便起身,提前赶到才不失礼数。”
江云雁高兴道:“是,女儿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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