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讶然的看着太后,自己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皇家眼里?她顿时清醒了些,想了想才谨慎道:“不过是些家事,不知哪里惊动了贵人,苗氏实在不敢当。”
不论如何,此时做小伏低才是正经,苗氏赶紧站起来诚惶诚恐的。
太后盯着她瞧了半天,忽然噗嗤笑了。
“你不适合演戏,也不是真的那么惶恐,在哀家面前你可以随意些的。”
苗氏低垂着头皱眉不已,这话这般亲昵,却更不好回了,只得干笑着道:“多谢太后娘娘厚爱。”
太后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想着毕竟先皇伤她太重,这信任不是这三两日的接触便能建立起来的。放了苗氏回去,太后心情有点不太美妙,自己释放出这么强烈的友好信号,对面的苗氏却懵懂的一无所知全部拒收,真让人郁闷。
“哀家眼里岂能容得下沙子!”太后娘娘细长的 眼睛微微一眯。
“来人啊,带垂柳进来。”
张嬷嬷便将垂柳叫进来。
垂柳尚不知太后意思,只以为如同往常那样,进了太后殿笑着问:“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太后在宝座上闭目养神,王嬷嬷站在堂中看着她,道:“你方才进来的时候,碧云在做什么?”
垂柳道:“碧云姐姐去了含香小姐那里。”
说罢了,她觉得气氛不太一样,顿时觉得一阵寒流冲入体内。
张嬷嬷微微一笑,回头看了看太后娘娘,没得到任何指示,便再次发问道:“含香姑娘在太后殿可还算安分?”
垂柳手心全是汗,她知道这是自己的一道坎儿,成败在此一役了,心中转过了几百个念头,终究选择了忠诚。
“奴婢不敢妄议主子。”
张嬷嬷冷冷一笑:“主子?这太后殿里除了太后娘娘,何时出现了另外一个主子?”
垂柳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是,奴婢糊涂。”
太后微微轻咳一声,张嬷嬷接着道:“清河县主虽不是主子,但却是娘娘请来的贵客,自当像主子一样仔细伺候着,别人却是怎么来的你不清楚?不过是仗着一丝丝血脉联系硬塞进来的,难不成咱们太后殿这么没品,是个人都当主子?”
垂柳轰然想通,连忙跪地道:“奴婢想差了,还请娘娘责罚。”
张嬷嬷回头看了看仍没有丝毫表情表示的太后,回头道:“起来说话,把你那些小心思收一收,娘娘想听的是真话,是事实。”
“是。”垂柳爬起来,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碧云她,总是去看含香小姐,十分殷勤,私底下也会吩咐小宫女们多照顾含香小姐。”
张嬷嬷道:“你觉得含香小姐怎么样?”
垂柳抬头诧异道:“含香小姐?就是……就是太后娘娘的娘家晚辈。”
张嬷嬷摇头道:“错了,你忘记含香小姐是怎么进入太后殿的了?她,是清河县主的伴读!”
垂柳方才明白,含香小姐是谁家的小姐压根就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是清河县主的伴读,若是没有清河县主入住太后殿,太后殿里根本不会有含香小姐的容身之地。
“奴婢知错。”垂柳趴在地上磕头认错。
张嬷嬷道:“宫里有很多的手段,清河县主天真烂漫,娘娘不希望她对皇宫有不好的印象,碧云那边你防着些,含香小姐那里你也要盯着些,一切以清河县主的安危、声誉为要,你可明白?”
垂柳俯身:“奴婢明白。”
“下去吧,任何危及到清河县主的事情,容许你随时来报。
“是,奴婢告退。”垂柳起身离开,张嬷嬷回头看向太后娘娘,见到了娘娘微微一笑,便知道自己的处置合了娘娘的心意。
“你也辛苦了。有什么垂柳拿不住的,还要靠你了。”
太后清冷的声音传来,张嬷嬷赶紧俯身道:“老奴明白。”
太后起身,张嬷嬷赶紧上前搀扶着娘娘进入次间,太后在炕上落座,回想起苗氏的戒备,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对张嬷嬷道:“你瞧瞧她,戒心多重!”
张嬷嬷面无表情,只是道:“苗氏的胆子很大。”
太后莞尔一笑:“当年的事情是先帝做的过了些,也难怪她如今这般戒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她的胆子很大,但若不是如此,她何德何能可入了两代圣上的眼!”
这话普天之下也只有眼前这位娘娘敢说,张嬷嬷可不敢做出任何表示。太后娘娘眼神一黯,轻声道:“正因为你们都如此,她才显得难得贵重。可惜你们都不懂,也可惜她忘记了那些往昔。”
殿外传来敲门声,垂柳的声音传来:“启禀娘娘,圣上来了。”
太后坐直身子道:“快迎进来。”
“今儿也不是初一十五的,皇儿怎么来了?”太后问道。
圣上进了门给太后请了安,道:“来看看母后。”
太后嫣然一笑:“你那么忙,不需如此。”
“清河县主住着可习惯?”
“看样子还好,圣上要见见她吗?”
“不必了,朕也只是随口问问。听说苗氏刚走?”
“是啊,看样子有些事情困扰着她,精神不太好的样子。话说,她的那个庶子当真背叛了她?”太后也有点八卦。
“八 九不离十。”说起这个圣上就郁闷,因为先前没有关注过江河中,如今竟不知该如何去寻他了,“儿臣派人去寻了,还没个结果。”
太后看圣上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微微一笑,伸出自己保养极好的双手,左右摆弄翻看着,一边道:“圣上瞧着哀家这双手可还看得过去?”
圣上很意外,但还是老实说道:“母后的手自然好看。”
“可是十个手指都不一样长短,尤其是左手的小拇指,入宫前曾被你姨母不小心砸伤了,有点弯曲。”
圣上脸色阴沉,母后入宫前备受家中姐妹欺凌,左手的小手指因此受了无法复原的伤害。
太后伸出左右敷上圣上紧捏的拳头,道:“纵然它再也不能伸直了,可终究是哀家自己的手指头,再难看都没想过割了去,圣上可明白?”
圣上皱眉不语,半晌后点点头:“儿臣明白,多谢母亲。”
太后收回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人总是以爱为名做些干涉别人生活的事情,甚至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情而不自知。圣上明白了就好。”
圣上深深叹了口气,道:“罢了,她都不怪罪他,朕就不越俎代庖了。”
圣上离开后,太后也叹了口气,对张嬷嬷说道:“你说说,他这个闷头做事的性子,何时才能让人家知道他的真心!”
张嬷嬷不敢接话,谁知道圣上的真心是想怎么付出,需要得到怎样的回报。
圣上撤销了让小苗子寻找江河中下落并适当处置的命令,得知圣上刚从太后殿出来,小苗子对太后娘娘的敬仰如同涛涛江水,连绵不绝啊……
他暗中抹了把冷汗,心想小命算是保住了,差事也保住了!
太后娘娘英明!
江云雁在太后殿的日子很有规律,也很清闲。
有时候,知春都能听到宫女们私下议论,说清河县主仗着身份和太后娘娘的喜爱,都不去娘娘跟前献献殷勤,看看人家含香小姐,整日给娘娘炖汤、做鞋袜,唱个小曲儿说笑话,每次她去了,太后娘娘都会笑出声来。
知春于是也劝自家小姐道:“宫女姐姐们这么说了,定是太后娘娘觉得闷了,小姐要不要也去给娘娘凑个趣?”
江云雁正在阁楼上开了三面的窗户,歪在榻上看书,闻言头都没抬,说道:“知春,你也浮躁了。”
知春长吸一口气,想了想还是道:“奴婢不明白,太后娘娘把您召进宫来不就是因为寂寞么,您不去跟前凑趣,那娘娘要您进宫干什么!”
江云雁只是笑笑:“我每日卯正请安,伺候娘娘洗漱,用早饭,辰正离开;午时初刻过去说话用午饭,未初离开;酉初去用饭,饭后或书画或女红或音律,戌正离开。这不算是陪伴算什么?”
知春说不过江云雁,只好道:“小姐有分寸就好,奴婢见识浅薄,总怕太后娘娘嫌弃了您。”
江云雁放下书,对知春笑道:“好知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太后娘娘多年清净,即便寂寞也不会一下子喜欢那么热闹,总要有自己清净的时间,我这样的作息便是根据娘娘的作息改变的。既不会让娘娘寂寞,又不会打扰到娘娘清净。含香姐姐……兴许是娘娘的亲人吧,即便热情了些,娘娘怕是也不会怪罪。”
江云雁猜的没错,太后娘娘的确没有怪罪过含香的热情,只是在考教的含香的书法之后,笑道:“含香的书法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呢,怕是年纪轻轻的静不下心来吧,如此,哀家这里有本簪花小楷的心经,另外有本金刚经,你去给哀家抄写十份吧,什么时候抄完了,你再给哀家送过来。”
含香默默的接了,尚且不明白什么意思。回到房间问跟随而来的碧云:“娘娘莫不是嫌弃我的字不好?”
碧云闭了闭眼睛,脸上扬起一丝笑容道:“哪里,太后娘娘轻易不会让别人抄佛经呢,姑娘快些开始写吧,一定要写的满意了,再拿去给娘娘看哦。”
“那我岂不是好久见不到娘娘?”
“但是抄经文也很重要呀!”碧云睁着眼睛说瞎话,她知道娘娘是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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