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翰林病了,苗氏很内疚。
人家多年不生病,自己才去了一会儿,他就病了。
江行中赶紧带着陆白芷去看老师,回来的时候很是纳闷儿,为什么木翰林看到他们两口子反而更严重了?
他就去找苗氏,问她究竟跟木翰林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了呀!”苗氏也很冤枉。
“那您去东山书院干吗去了!”
“我…”苗氏心想,我能说我在做一个铺垫吗?摇摇头,苗氏垂下眼帘道:“只是多年不曾去看过你们念书的地方,如今这不是有空,又想着我江家和亲戚家好几个都在东山书院上学,想去看看他们么。既然去了,自然要跟你老师打声招呼的,顺便问问他老人家有没有中意的传承人,就这些!”
江行中默默的看着苗氏,眼前母亲的样子似乎有那么一点奇怪,可是这话说起来也没什么毛病…再仔细想想苗氏的话…终于理解木翰林为什么连他们都不待见了。
江行中叹口气坐下来,也是一筹莫展,这继承人哪里有那么好找!
他心怀愧疚,原本老师应该是把自己当做传承人来培养的,可是自己却走了仕途,呃,还把知白也给…
老师这完全是心病!
“好苗子不好找啊,可遇不可求!”江行中夜里跟陆白芷叹息。
陆白芷闻言也皱了眉头,忧愁的叹气:“可惜我不是男的!”
江行中回身搂着她:“是男的也不行!你是我的,干吗传承别人的?”
陆白芷嗔道:“干吗呀!人家肚子里是给你的传承,脑子里传承老师的学问不行吗?”
“那也不行!”江行中严肃的说。
陆白芷嘟着嘴念叨说江行中真是个大醋坛子!
江行中默默的看着她隆起的小腹,脸上柔和起来。
“一定要给老师实现这个愿望!”江行中最后认真的说道。
四姨娘知道木翰林在找传承人,她便动了心思。“流中啊,你既然当真不愿入仕,姨娘就不逼你了!”
“真的吗?”江流中忽然站起来问道。
“嗯,真的。”四姨娘脸上挂着笑,可怜巴巴的说:“姨娘放弃这么多年的夙愿,你可不可以答应姨娘一件事?”
“只要姨娘不再逼我入仕,您说什么都行!”江流中脸上明媚了些,这些年因为四姨娘的执念,他不知道有多煎熬。
“好!好孩子。”四姨娘眼中泛着泪光,道:“那,你给姨娘争取一下,做木翰林的传承人!好吗?”
江流中愣了,眼中刚刚恢复的神采暗淡了许多,他背过身去苦笑:“姨娘,你总不相信我会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天赋让你过上好日子是吗?”
四姨娘一怔,随即讨好的笑着:“流中,姨娘一直对你期望很高,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江流中忽然站起来,摇头道:“不,您不相信我…”
“不是的,姨娘因为你多骄傲你不知道吗?江家这么多孩子只有你跟四爷能来东山书院读书,姨娘当时都激动哭了!”四姨娘泣诉道。
“那是你以为我能入仕做官,没想到我无心于此,你很失望吧!哦,应该说,不能当官的我让你在他面前觉得低人一等了吧!”江流中突然语气尖利起来。
“你说什么?”四姨娘尖叫,圆睁着眼睛顿时泪如雨下,“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还放任别人轻视你姨娘!”
四姨娘捶打着江流中,哭的惨烈…
江流中任她捶打,只是一声不吭。
半晌,四姨娘累了,瘫倒在地上。江流中把她抱起来安置在榻上,给她腰后塞了个垫子,蹲下身诚恳道:“姨娘,您相信儿子!儿子一定会功成名就,一定会为您出了这一口气!”
四姨娘哭的气若游丝:“儿啊…”她第一次这样逾越自己的身份称呼江流中。“姨娘是个苦命的人,可却从来不会做让人瞧不起的事!姨娘真的咽不下这口气!若是再这样下去,姨娘会疯掉的!”
江流中也触动了,他哽咽着说:“姨娘,儿子大了,不需要姨娘这样整日陪着了,要不您回去清河府吧,眼不见为净!”
四姨娘倔强的摇头道:“如果不把这个心结打开,姨娘纵然回了清河府也会担惊受怕,时时刻刻想着那个人随时都有可能把这件事情传出去,让姨娘成为人们的笑柄,嘲讽你有我这样的姨娘,我就心如刀绞坐立难安!我不能回清河府,姨娘不能带着这个污点回去!”
“其实,或许是姨娘想多了…”江流中不确定,具体情况他没有完全了解过。
四姨娘抹着眼泪摇头,收拾了情绪,这才幽幽道:“这几年,姨娘都不跟你说具体经过,你也不强迫姨娘说,姨娘很感谢你。今天既然说到了这个地步,姨娘就给你原原本本的说说,也好叫你明白姨娘的苦衷!”
江流中一听,赶紧坐直了身体,柔声道:“姨娘请说。”
“几年前,夫人回去把姨娘叫过去,说东山书院有夫子说你有读书的天分,问我愿不愿意让你去那里读书,姨娘都欢喜疯了!而且,夫人还容许姨娘跟你进京,就近照顾你!姨娘对夫人的大恩大德是感激涕零。夫人还在东山村给置办了宅子。姨娘每日想到我的儿子就在这么好的书院里念书,整日里做梦都能笑醒来…”
开始她很知足很恬静,隔几日留给江流中等人做些好吃的招待他们,日子过得十分舒心。
后来江流中说书院里有个夫子这段日子对他很好,五十多岁的年纪,经常夸他。四姨娘就很感激,经常做些点心让江流中带给那个夫子。其实四姨娘也常常给木翰林白帝师送点心,不过都是经江行中的手。
过了一段时间,夫子经常留下江流中说话,慢慢的江流中知道夫子的夫人在老家为父母尽孝,身边没有人照顾,还笑呵呵的让江流中看他裂开的鞋子。江流中就很四姨娘提起来,四姨娘当真没想那么多,只是想要表达感谢,就让江流中设法测量了夫子脚掌大小和宽窄,赶了几日做了两双鞋带给了夫子。
本是小事,夫子却说想要感谢四姨娘的照顾,要来家里当面谢过。
江流中不明真相,就带着夫子回了家,四姨娘当然很热情的招待了夫子。
后来夫子又来过几次,再后来就不经过江流中,自己来找四姨娘,名义上是通报一下江流中最近的学习状况。
四姨娘还不到四十岁,说实话江家条件好,保养的风韵犹存,尽管夫子的借口听起来很正常不过,但四姨娘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尤其是有一次夫子吃了饭之后,故意露出了腋下一处开线的地方,四姨娘出于礼貌说给他缝一缝,本来意思是他回去换一件,让江流中给带过来缝,谁知那夫子竟然当下就脱了外衣交给了四姨娘!
四姨娘都愣了,那时候是夏天,夫子里面的中衣很单薄,敞着领口,四姨娘当下就慌了,缝了几次才算勉强缝好了。
赶紧还给夫子,因为在这期间,夫子一直注视着四姨娘,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
四姨娘再不明白就真的傻了。
可是,大展国并不限制寡妇改嫁,更何况是个姨娘,只要江家同意,其子女同意就可以改嫁。
四姨娘还以为对方动了这个心思,当下坐立难安。她没想过改嫁,更不想改嫁还是做妾。不接受又怕夫子对江流中不利,思来想去就装病一段时间。
谁知夫子竟单独来探病了,还说了个明白,说希望在江流中等孩子们平日里住在书院的时候,过来跟四姨娘过夜。
四姨娘开始没听明白,说没想过这种事,夫子便让她可以考虑一下。
“你好好想想,别的不说,老夫的学生满朝,不仅他在书院的成绩能给他列在前十,将来也可以给他拓展些人脉!跟着老夫,你们娘儿俩都不会吃亏!”
四姨娘不知该如何拒绝,正在想怎么开口,夫子又道:“你还犹豫什么呢!也就几年的时间,等我夫人来了京城,老夫就没这么自由了,你想老夫来老夫都来不了!”
四姨娘如坠冰窟,这才明白夫子话里的意思,他竟然只想鬼混,别说明媒正娶了,妾室纳妾都没想过!
四姨娘自然拒绝了,夫子恼羞成怒。
“你可想好了,你不过是一个没了主夫的小妾,你儿子不过是个庶子!老夫能给你一个机会是你的荣幸!别给老夫耍心眼儿!你要真没那个意思,干吗又是送鞋又是补衣服的,还三天两头给我送吃食!你的心思谁不知道!还装!”
四姨娘说自己只是想表达感激之情,并没有多想,是夫子误会了,但夫子却不由分说把四姨娘一顿羞辱,还说她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生出来的儿子也不会是什么好鸟!
“老夫敢说,你儿子一辈子都考不上进士,做不了官!”
就为了这句话,四姨娘大病一场,从此存了执念,一定要江流中考中!
江流中听完后眼睛都红了,气的浑身哆嗦!
“我找他去!”他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四姨娘扑过来抱住他:“儿啊,不可以!没用的!”
江流中不依,仍然要走,四姨娘哭道:“他手里有姨娘亲手做的鞋!他以这个威胁姨娘,不能把他说过的话传出去,否则就把鞋拿出来宣扬说是姨娘为了你勾引他!”
江流中顿时泄了气,姨娘的话和一个堂堂东山书院夫子的话,众人会听谁的,一目了然!
一旦吵开了,对方有姨娘亲手做的鞋,姨娘的清白就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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