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彪被他这么一问甩了甩头,彻底冷静下来,对桑桐道:“阿桐,你先把他放开,咱们有话好好说。”
桑桐好似听不见般,屈膝半跪,纤细修长的手指死死掐着他的脖子,微微凸起泛白的关节让人毫不怀疑她再多一点力,就能把他的骨头拧断。
见她不理,许彪上前两步,微微加重了语气:“阿桐!”
“姑娘。”
蛮奴虽然不知道这人身上有什么问题能让她两次失态,但这样的状态,他也只在很多年前见过。
他很担心旧事重演。
盯着这张脸,看着他的挣扎,桑桐的理智稍稍回笼,她不能杀他,起码在问清楚一切之前,这个人不能死!
人已经找到了。
不会丢。
想到这儿,桑桐周身的温度方才缓慢攀升,听到许彪和阿蛮的声音,她一抬头,就撞进周围神色各异的打量中。
她失控了。
桑桐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一片平稳,她缓缓松开手,借着蛮奴的拉扯站了起来。
杀意褪去。
只是一双眼依旧盯着男人,许彪看他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半天挣扎不起来,忍着怒上前扶他:“你和阿桐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你要是敢欺负……”
欺负?
他想到这个人的老本行,当下心一沉。
连搀扶的手都忍不住用了力,“孟骁,你该不会是对阿桐……”
“你胡说八道什么?”
男人一听这话就急了,“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和她有什么?”
“那她干嘛抓你?”
“我怎么知道!”
孟骁比许彪看起来还要无辜,“我昨晚在街上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当时就道过歉了,谁知道她派人来抓我,我以为是仇家,赶紧就跑了。”
“算起来,加上这次我们就见过两面。”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借着许彪站稳身形,咬牙切齿道:“两面啊,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她竟然要对我赶尽杀绝,要不是这样,我犯得着对她出手?”
还被她打了一顿。
到底谁更倒霉?
“就为这个?”
不说许彪,其他人也不信这话,纷纷看向桑桐,桑桐微微眯眼,也是,那年她只有八岁,至今早已音容大改,他不记得也正常。
孟骁被她看得直起鸡皮疙瘩,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确定不认识这么个人。
“阿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许彪和孟骁相识多年,也算了解他的为人,再三打量后,确定他应该没说谎。
桑桐斩钉截铁道:“我要找的就是他。”
“你要找的是他,还是千面书生?”
许彪脑海中灵光一闪,其他人没听懂这话,孟骁却是如壶灌顶,他就说哪里来的疯婆子能为这点小事追杀他,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他指着自己的脸问:“你找的是这张脸的主人,还是我孟骁。”
桑桐眸光微滞,倏地反应过来,“你易容了?”
她的声调起伏太明显,孟骁陡然松了口气,愤愤道:“我就说先配出药水摘了面具再说,顶着这张脸太招人恨。”
“想我千面书生风流倜党,一身清白,什么时候被人追杀得这么狼狈过,那些王八蛋,要被我找到了,我定要把他们的皮扒下来做灯笼。”
他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桑桐脑子却有短暂的空白,等他骂够了,其他人也整理清楚了思绪,许彪哭笑不得,“这真是个大乌龙,也不怪阿桐会错认,你最初找到我时,我也没认出来……”
气氛缓和下来。
叶寒声盯着孟骁的脸惊叹道:“好精巧的人皮面具,居然看不出破绽。”
越青崖等人纷纷附和。
孟骁听到这话不由骄傲,“那当然,假面千变,万相不显,你当我这千面书生的名头是白叫的?”
“你既然能易容成他的模样,那肯定是见过这个人。”
桑桐直直的看向他,“他在哪儿?”
大堂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看向孟骁,孟骁气怒:“我不知道。”
“我也在找他呢。”
许彪知道一提此事他就暴躁,帮腔道:“这件事儿是真的,他体内的毒也和此事有关。”
“坐下聊吧。”
楼珩淡然开口,不疾不徐。
众人各自落座,一阵死寂后,许彪最先打破了僵局,“孟骁,你就把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吧。”
孟骁看向许彪,“我说过……”
“你不说清楚,她不会帮你的。”
许彪神情郑重:“如果实在找不到下毒之人,阿桐就是你最后的指望,你真想带着这秘密毒发身亡吗?”
“不是我不说。”
孟骁抓了抓脑袋,烦躁道:“我隐约猜到些什么,这件事背后很复杂,你们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多。”
他也顾不得桑桐在场,一把扒开胸前的衣裳。
肌肉流畅的胸膛上裹着纱布,处处渗着血,交错纵横,不忍直视,孟骁松了手,任由领口敞着,无奈道:“这几个月,追杀我的人无穷无尽,大大小小血战了上百场,要不是我轻身功夫好,根本就撑不到现在。”
“你现在想瞒,迟了。”
楼珩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拨弄着上面漂浮的绿叶,“泾州就这么大,你要找解药不会远走,纵然一时甩掉了人,等他们反应过来查到此处,在场之人无一可置身事外。”
从他踏入四海盟那一刻起,就将他们卷了进来。
孟骁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要不是走投无路,断不会……现在后悔也晚了。
“楼公子说的没错,你总要让我知道得罪的都是些什么人,我好提前安排。”
许彪的话让孟骁惭愧的低下头,“老兄,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江湖儿女义字当先,说什么连累。”
孟骁看着周围众人,犹豫再三,捏了捏额角涩声道,“此事还要从我的一个老相好说起。”
千面书生孟骁除了一手绝顶的易容术和轻功为人称道外,在江湖上还有个‘花盗’的诨名。
这个‘盗’字盗的不是金银财帛,而是女儿情深。
他红颜无数,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图的不过是你情我愿,露水情缘,谁知就在半年前,一女子缠上了他,非逼着他‘从良’娶妻,孟骁不允,一时大意被她骗着喝下掺过药的酒。
再醒来就被关在了牢里。
罪名是玷污良家女。
“这就是故意冤枉人了,我孟骁虽然风流,但绝不下流,不会强迫于人,更不会招惹那些老实本分的女子,我也没想到她下手这么黑,得不到就想毁掉。”
“然后呢?”
桑桐对他的爱恨情仇没有兴趣,径直打断,孟骁看了她一眼,语气不自觉的凝沉起来:“然后……劫狱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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