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石头闻言瘪嘴,不好意思的想要抽回手。
“意外瞧见的,又没有趁手的东西,可不就得用手摘嘛。”
“等着。”
桑桐去拿了些药来,用竹片挑了给他涂伤口,药膏抹在指尖上凉飕飕的,葛石头下意识的蜷了下手指,被竹片压住,“别动。”
“哦。”
他单手托腮看着桑桐,她戴着面具,把所有表情都藏了起来,但他觉得眼前这个人莫名很温柔,“桑姐姐。”
“嗯?”
“你是怎么知道高粱泡的?”
桑桐动作微不可见的停滞了一瞬,平静答道:“有些果子可以入药,我在一些医术手札上看到过,说它根茎长满了皮刺,勾挂攀附在灌木丛中,艳红晶莹,果小籽大,味酸,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实物。”
“原来是这样啊。”
葛石头笑眯了眼,“那我歪打正着,正好给你尝尝真的。”
“是,托你的福。”
桑桐哭笑不得,“只是这代价未免大了些。”
葛石头摇头,突然神色一黯,叹了口气:“山里没什么好东西,也就这些野味能吃个新鲜,我不想你以后回忆起纳溪镇的时候,全是不好的念想。”
桑桐愣住。
少年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笑了下,话锋一转,催促道:“桑姐姐,你快尝尝好不好吃。喜欢的话我再给你摘。”
“先把药涂完。”
桑桐仔细上完药,收好药罐子。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拿了一颗塞进嘴里,果子汁液饱满,微微发酸,刺激着味蕾唇齿生津,桑桐连吃了好几颗,赞道:“味道不错。”
“那就好。”
葛石头心满意足的扬起嘴角,“这季节山里还有其他的果子,到时候我都摘给你,对了,还有野菜,马二婶家昨儿不是还送了些鸡蛋来吗,正好一起炒着吃。”
“你的手……”
“放心吧,这点小伤不碍事,到时候我裹着手再去摘就好了。”
桑桐不忍拂了他的热情,只好点头。
少年在她跟前呆了会,又进屋和老夫人说话,给她端茶倒水,忙前忙后的帮手,桑桐见状笑了笑,没再留意他。
这一次。
况英去的很久,迟迟没有回来。
桑桐正准备起身去找,冷不防见他从院外进来,面色复杂,身后还跟着一个哭哭啼啼,发间簪着白花的女子。
“姑娘,药买回来了。”
况英看到她尴尬的提起药包晃了晃,“我,我这就去煎药。”
桑桐颔首,重新坐回凳子上。
他刚一动,那女子就扯着他的袖子,怯怯的叫了声“况大哥”,况英扯回衣袖,默不作声的朝前走,她亦步亦趋的跟着。
两人前后脚进了厨房。
“她怎么回来了?”
身后传来葛石头的声音,桑桐问道:“你认识?”
“认识啊。”
葛石头双手环抱靠着门框,盯着厨房的方向,看到里面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眼神不善,“那女的叫方卉,也是镇子上的人,说起来和况大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大家一直猜测他们俩会成一对儿。”
桑桐听这开端,就知道又是一段痴男怨女的故事。
“可惜?”
她顺着话茬往下接,葛石头也不负所望,“可惜她爹娘嫌贫爱富,要把她嫁给城里一个老员外做妾室,生生把他们拆散了,况大哥这么多年一直没娶,除了家里条件不好,也有这个原因。”
“听起来她也是受害方。”
桑桐扭头望向葛石头,“怎么,你好像不喜欢她?”
说不喜欢都算委婉,石头的语气听着对此人简直就是厌恶至极。
葛石头犹豫了会,蹲下身和她视线齐平,小声道:“背后说人坏话不好,但这女的,她和表面不一样。”
不等桑桐再问,他继续道:“外面都说是她爹娘拆散了她和况大哥的姻缘,可惜了这对金童玉女,我起先也这么觉得。”
“所以在她出嫁前我经常给她和况大哥传递消息。”
“直到一次无意间,那员外派人来下聘,我看到她追上去和那人有说有笑,一点都不像被勉强的样子,回来跟况大哥说,他还说我看错了。”
葛石头至今想来都觉得委屈,两个大活人青天白日鬼鬼祟祟,他眼睛又没毛病,怎么会看错?
“那时候我想着反正她要嫁出去了,真假没那么重要。”
“谁知道她又回来了。”
桑桐透过厨房半开的窗户看到那抹纤细的身影,她鬓边的白花尤为惹眼,“方家最近有白事吗?”
“怎么可能。”
葛石头嗤道:“她爹娘想用女儿换荣华富贵,结果那家老的早就成精了,哪里能猜不到他们的打算,一把人纳进门,就逼着她和家里断了联系。方家那俩老货赔了夫人又折兵,跑过去闹,被人家赶了回来。”
“两人相互责怪,大打出手,最后都死了。”
“死了?”
桑桐意外。
葛石头点头道:“是啊,死了,死了得有四年了吧。”
他也看到了方卉发间的白花,幸灾乐祸道:“能让她披麻戴孝的,应该是她那个老鬼相公没了,她别是被人扫地出门才回来纠缠我况大哥的吧?”
越说到后面,葛石头脸上笑意越淡。
最后漆黑如锅底。
桑桐默了瞬,不得不承认,葛石头的猜测很有道理。
“不行,我不能让她再拖累况大哥。”
葛石头想的心慌,忙不迭就要起身,被桑桐一把拽住,“你做什么?”
“去赶人啊。”
葛石头气急败坏的指着厨房里的两人,“那女人心口不一,花言巧语,况大哥那么老实,肯定经不住她诓骗。”
桑桐心中一阵无奈。
他是不是忘记了,这里严格来说,是况英的家,要赶人,也必须是他这个主人出面,外人进去掺和算什么道理。
“石头,这是他们两人的私事。”
桑桐把人按下,同他讲道理,“事情也未必像你猜测的那样,还是先看看再说,你贸然冲进去,只会让他们一道难堪。”
葛石头想了想决定听她的。
楼珩刚走到院外,隔着缺了个豁口的泥墙就看到正屋房门前,两人一坐一顿,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女子拽着少年的胳膊,耐心耳语。
少年起先不悦,后来不知她说了什么,眉眼逐渐舒展开来。
似被人捋顺毛的猫。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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