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刀放下。”
“你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老疯子,这里是官府衙门,不是你撒泼犯横的地方,要是伤到人,你就等着去牢里吃官司吧。”
衙役一时不防,推搡中被人抽走了腰间佩刀,森寒雪亮的刀锋对准了他们,哆嗦着,孱弱却又决绝,“你们……把害了我女儿的凶手,交出来!”
一个穿着破烂的汉子头发散乱,满面脏污,几乎看不清楚模样,只是一双眼睛浑浊又猩红的透过发缝,死死的盯着他们。
被他指着的那名衙役脸涨的发红,面对刀尖,脚下下意识往后退,嘴上不肯相饶:“谁说你女儿在鹤鸣庄?衙门都还没有核定受害者的名单,你……”
他话刚出口,桑桐便知要坏事。
果然对面的百姓听到这句,怒不可遏,“两日了,你们衙门是吃干饭的吗?居然连受害者有哪些都没调查清楚。”
“我女儿就是被人牙子拐走的,我找到了那个拐子,他亲口说我女儿就在鹤鸣庄!我几次报案,你们装聋作哑,现在还想包庇吗?”
“把人交出来。”
群情激奋,势若燎原。
衙役们被逼得节节倒退,好几次想要趁机夺刀,都被那人敏锐的避开,他拖着一条跛腿,双手攥着刀柄,孱弱之躯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把那些被拐的姑娘们放出来,快点!”
“对,我要我妹妹。”
“不能让他们再往前了。”
桑桐看了眼蛮奴,“去把他的刀夺下来。”
人群冲过前院,再失控,就该冲进大牢里去了,到时候更难收场。
蛮奴应声而去,双方的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没人发现人群中混入了一个人,蛮奴靠近那老汉,趁他不备,一把抓住他手腕,猛地朝后一拧,他力度掌控的刚好,既让他吃痛丢了刀,又没有真的伤到他。
“把你的东西拿好。”
蛮奴用脚尖将刀踢给衙役,然后就着手上的动作,扭身拦在众人面前,衙役趁着这段时间收起刀,怯意褪去,眼露凶光,“这群刁民竟敢公堂之前行凶,弟兄们……”
他一喊,其他人正要响应,蛮奴立马竖起眉头瞪他,“刚才的教训还不够?你真想将他们逼成暴民,把事情彻底闹大?”
“可他们……”
他们也不肯退去啊。
衙役几人面面相觑,看他视线落在一旁,顺着望过去,就瞧见桑桐黯淡单薄的身影,她缓步走到两方中间,站定。
“他们只是想要个公道而已。”
桑桐冷淡的扫了一圈衙役,转身对上百姓,因蛮奴突然的动作,他们对此他充满了警惕,可看到蛮奴阻拦衙役,他们又很是疑惑,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此案衙门正在详查,鹤鸣庄相关人员除当场擒获之外,剩下的会陆续缉捕到案,受害的姑娘们也已经安置妥当,会择日放归。”
桑桐声似清泉,徐徐说道。
“我知道你们有人失去姊妹,有人没了儿女,骤然听到鹤鸣庄一事,难掩期许和愤懑,但正如这几位差爷所说,你们苦苦寻找的人未必真在其中,这样吵闹搅扰于事无补,不如我给诸位一个提议。”
“什么?”
许是她的出现平衡了目前的微妙局面,让众人心中有了些隐晦的信任,人群逐渐有了回声,他们也不想和府衙对着干,要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以命相搏?
“你们把自己要找的人名姓告诉我,我记录成册,若有相关的消息,立马派人通知你们。”
“又是这一套。”
一人扬声大喊,“官府就是拿着这些来糊弄我们,让我们回去等消息,这一等,谁知道又是猴年马月?衙门主事的人不出面,躲着藏着,让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出来撑场子,这摆明了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啊。”
“乡亲们,不能听她的。”
有人振臂而呼,群起响应,桑桐的声音逐渐淹没在人潮里,眼看着百姓又要推搡爆冲,衙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响,紧接着数道轻甲卫兵蜂拥而入,将众人团团围住。
“常大人,你可算来了。”
衙役们喜不自胜,常卢植命人将冲进来的人群围住,看向桑桐,“你没事吧?”
他一接到消息就带人赶过来了。
桑桐摇摇头,常卢植看他们无事,放下心来,“这儿有我看着,出不了乱子,你去忙你的吧。”
“我先把这儿的事处理好。”
桑桐婉拒了他的好意,对上惊慌失措的众人,轻道:“我刚才所说并非拖延时间,也不是权宜之计,而是真的想让她们回家,与家人团聚。”
“你们还想找人的,就把名姓留下。”
“我的话依然作数。”
众人各自对视了片刻,垂下头去,算是默许,桑桐命人拿来桌椅和笔墨,当众铺开架势,让他们排队上前。
“我叫陆丰,我女儿闺名陆湘湘,三年前中元节上街看花灯,和婢女走散,从那之后再无音讯。”
第一个来的是那个流浪汉,他年岁并不大,只是一头斑白的头发让他形同槁木,容易叫人误会。
他周围的人听到这名字无不唏嘘。
“原来是他啊,都说城东那个陆掌柜丢了女儿后,老婆疯了,吊死在房里,他变卖家产,发赏金告示四处寻人,一找就是几年,怎么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了。”
男人听到这些话黯然垂下头。
“你的腿怎么伤的?”
桑桐将他所说记录在案,随口问道。
陆丰麻木道:“湘湘走丢的第二年,有人提供了那个拐子的线索,我去找人,被他们打断的……”
他找到那人,愤怒逼迫,渐渐无力哀求,最后泪流满面的给他们跪下,只求他们能把女儿的下落告诉他。
但对方那样的故作同情,只是为了看他出糗狼狈。
学猫戏鼠,玩笑逗弄。
玩够了,扭头就走。
他死死的抱着他们的腿,任他们打踹辱骂,也不肯放过最后一个找到女儿的机会。
可惜他没本事,最终还是让他们走了。
赔上了一条腿。
桑桐大概能想象出其中艰辛,“你先别急着走,在旁边等我一会。”
陆丰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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