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前一日。
渔村里要去赶集的人,早早起床出发。
送活鱼的男人们架了三辆板车,女人们放东西占了一辆板车,冯大山也被李芸安置在行李堆里,脸上堆满了笑,一看见哈欠连天的宋楚烟,当即爬起来。
“小神仙,今天我的腿是不是就能治好了?”
“能的。”
宋楚烟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但生孩子的病,可就治不了。
李芸的眼睛亮了亮,主动接过了拉车的活,拖着丈夫冯大山,铆足劲准备启程。
徐妩跑出来,给三个孩子挂小包袱,咳嗽好几声:“娘吹风病着,不好带着你们去赶集。川儿瀚儿,你们两个做哥哥的,可要看好妹妹。”
“是,干娘。”
“知道了娘,丢了我也不会丢了妹妹。”
两人应声。
肖瀚吊儿郎当回答,当即被徐妩敲了脑袋,沈奕川和宋楚烟捂着嘴偷笑。
村长站出来:“你放心,我帮你家看着三个娃娃。”
“多谢村长。”徐妩恋恋不舍的站在渔村门口,眼底还是化不开的担心。
除了之前队伍遭难,她还是第一次和儿子分离,独自跟着其他人过夜呢。
肖瀚心中也忐忑,可沈奕川和宋楚烟左右牵着他,他也没那么害怕了,走的时候还跟徐妩挥手道别。
一日一夜的赶路十分伤神,半夜时,宋楚烟就有些熬不住,困得左脚踩右脚。
沈奕川还想咬牙背妹妹,赵幺儿却喊:“上板车,娃娃和女人们轮着睡一会儿,明早赶集才有精神。”
宋楚烟爬到板车上,鱼腥味扑面而来,她鼻尖动了动,觉得这味道有点讨厌。但车马在黑夜里颠簸得很,她紧紧抱住沉甸甸的小鱼桶边沿,稳住身体。
旁边爬上车的王春梅嫌恶的摆摆手。
“满身鱼腥味,臭死了。”
“……”
宋楚烟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缩着就要睡。
才睡了一会儿,就听见一声哎哟,她惊得醒神,看见王春梅从车上摔了下去,脸着地,吃了一嘴松软的湿泥巴。
赵幺儿骂:“叫你搂着点鱼桶,矫情啥?不想睡就换个人休息。”
话音刚落。
渔村里的另一个女人忙抱着儿子跳上车,勾着桶边休息,不浪费一点时间。
王春梅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李家村的人就算再怎么吵架,谁出事了第一时间都是关心。哪里像是这渔村里的男女,靠的是优胜劣汰活着,男女都要干活,不干活就等死,也没人愿意多帮忙。
她委屈的一抹脸,脸上多了些泪水。
渔村人不哄着大人,自顾自的往前走。
宋楚烟也没太理睬,想着自己既然醒了,就叫哥哥们过来和自己换位置,稍微休息一下。
沈奕川将肖瀚托上去:“你们俩休息,我精气神还好。”
“可……”
“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乖,多睡会。”沈奕川笑着拍了拍妹妹的手臂,示意她赶紧睡。
宋楚烟见他坚持,也不浪费时间,搂着肖瀚赶紧睡觉。
王春梅跟上队伍,和沈奕川并肩:“你还挺顾着那丫头,可她跟你没半点血缘关系,值得你牺牲自己吗?”
沈奕川冷眼扫去:“吃泥巴也堵不住你挑拨离间的嘴?”
“你这小子……”
“我没妹妹那么好的脾气,更不在乎什么世俗礼教,别找事。”沈奕川的手轻轻敲打在腰间的短刀上,看向王春梅的眼里满是威胁。
王春梅吞咽口水。
不知怎么的,虽然沈奕川年岁不大,但每次看到他摁住短刀,总会有种本能的恐惧。
她终于沉默。
众人也归于安静。
直到黎明时分,天边的鱼肚白洋洋洒洒落了满地,露水浸湿衣裤,从不同村落来的赶集人也都聚集到一条路上,井然有序的排队进镇子,周围才真正热闹起来。
宋楚烟醒来下车,换沈奕川去睡觉。
她牵着赵幺儿的手走在队伍里,看着前面繁华的镇子,微微张大了嘴:“好大的镇子喔。”
“那可不,再想看到这么好的镇子,得去南边的东武县了。”
赵幺儿笑着给她介绍。
这镇子名叫丰铜镇,几十年前曾有个矿场,就起了这个名字。
后来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前两年才又从荒山里挖出个矿脉,上报朝廷之前,这里的乡绅瞒着上面偷摸赚了不少钱,连带着镇民们也跟着拿了些好处,整个镇子都富得流油。
“不过,他们富得流油,却也因为冬天没吃的闹过一阵,物价还没下来,去年五个铜板的东西,今年少说都要十几个铜板。”赵幺儿继续说。
等几人赶到镇子上摆摊。
渔村和李家村的人都有各自摆摊售卖的东西,剩下一部分人要分散去采买各家要的东西,其他男人则要带着活鱼去挨家挨户的找人收,短短一日,要做的事情不少。
村长忙着摆摊,无暇顾及宋楚烟几人。
宋楚烟和两个哥哥们,则先带着李芸和冯大山去药铺治病。
沈奕川还记得给妹妹买医书的事情,特意打听到镇子上最好的济世堂,李芸扶着冯大山一路跟上。
早晨多是人赶集,济世堂里人影寥寥,只有两个药童在整理草药,瞥见一行人进来,忙问:“抓药还是看病?我家大夫在后头见客,得等。”
“哥哥会用针吗?”
宋楚烟走到柜台前,瞬间就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药童噗嗤笑出声,绕开柜台出来,弯身看她:“施针我会,备药也成。这是要治哪种病?我先听听能不能治。”
宋楚烟看了一眼冯大山,神神秘秘的说。
“哥哥你弯下身子,我跟你说。”
“别叫哥哥,叫我阿水就行。”阿水弯身去听她说话,先听到那些穴位和药材只觉得暗暗称奇,可听到后半段说冯大山生不了,那目光就怪异起来,问她,“我到时候跟他说?”
“我只是个传话的孩子,不敢跟大人说。”
宋楚烟闷闷一叉腰。
干娘明摆着不让她把不能生这些话挂在嘴边。
阿水是个好说话的,和另一个药童吩咐了两句,便答应下来:“这虽不是什么难穴位,我能试试,但要是做不成,诊费也要八十文的。”
“做不成也要八十文?”李芸诧异,她今天要卖多少竹筐才换的回来这么多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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