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结仇

虽然怀里抱着个孩子，但夏芷瑜的脚步迈得极大、极快，就像身后有恶鬼在追魂索命一般，因为急着避开骆铭，她甚至已然忘记了，刚才她身边还站着汤媛。

“小鱼儿，你走那么快做什么？”袖子被拉住，汤媛气息不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芷瑜一愣，终于回过了神，眨了眨眼睛道，“你怎么跟在我身后，你不是应该和楚恒待在一块儿吗？”

“他们两个在说话呢，我站在那里算是怎么回事？自然是要跟着你的。你走这么急做什么？害我追得累死了。”

“我，我这不是怕我大姐着急吗？想早点儿把孩子给她送回去。”夏芷瑜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汤媛一边点头一边往她怀里看，“这孩子……”

夏芷瑜以为汤媛要说茹姐儿长得玉雪可爱，笑着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她长得随大姐，以后……定然是个美人胚子。”夏芷瑜所言不虚，她几乎是看着茹姐儿长大的，最后的印象，是她身披凤冠霞帔与她道别，那是她最后一次喊她‘母亲’。夏芷瑜心里还在庆幸呢，庆幸茹姐儿长得像大姐更多一些，而不是随他那个花心到了骨子里头的爹。

“长得确实还挺可爱的，但我想说的是，她莫不是猪投胎的，这趴谁怀里都能睡得这么安稳，这样多危险啊，万一今天抱着她的是个拍花子呢？她也睡得这么安稳，那拍花子可都是巧舌如簧、胆大包天之辈，旁人一问，拍花子说是照顾她的婆子，旁人一看她睡这么熟，肯定就不会多问啦！”

“今天这样的情况，实属少见。她身边平日里都至少跟着一个婆子，几个丫鬟的，还有乃娘呢，可能因为今天是到旁人府里赴宴，所以带的人少了些。”

“你倒是知道得挺清楚的。”

“嗯，听芷然她们说的，不知道怎么的，就刚巧记住了。”关于夏芷欣和夏芷然的去处，夏芷瑜默认她们也是同她一般，被夏芷柔指使着来寻茹姐儿了。却不想……她也不知道算是运气最差还是运气最好的那一个，她是夏芷柔在寻找茹姐儿的过程中，遇到的头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夏家人，至于夏芷欣和夏芷然……此刻也正忙着，忙着与其他府里的闺秀争辉，丝毫不知道茹姐儿的事。

夏芷欣本就是个不服输的人，出身她是没法改变的，所以她讨好夏芷柔，因为如此，她比夏芷瑜多学了几年的琴棋书画，琴和棋，她没有太大的天分，她比较自信的是书和画，今天这场合倒是应景，一群闺秀聚在池塘边画荷花，画完之后，有些人着色，有些人冥思苦想题词，有些人就只是凑个热闹，画完就让丫鬟端水来净手等结果了。

至于夏芷欣，颇有些忙碌，她画好了之后，就开始准备上色，徐府对这次花宴确实挺是看中，给闺秀们准备的颜料都是上好的，夏芷欣那是如鱼得水，一边用着现成的不用自己调配深浅的颜料给画上色，一边暗自得意，她提前想过好些诗句，随便拿其中的哪一首出来，那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她今天……夏芷欣转头扫了一下四周的那些闺秀们，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必然是要拔得头筹的。

到时候……夏芷欣的目光往不远处的那些夫人所处之处看了看，她们之中，应当总有几人，不是那么肤浅地只看出身的吧？如果有家世不错的夫人着媒人上门提亲，就算是母亲，碍于面子也不会拒绝的吧？

想着想着，夏芷欣有些走神，她甚至已经在想坐着八抬大轿巡城一圈之后，被人抬进婆家，被她夫君牵入新房之中，她看到了那杆喜秤慢慢挑着她的盖头……夏芷欣的嘴角扬起一个有些羞涩，又有些期待的笑容，就像一会儿真当要面对会与她一世相守的夫君一般。

但梦毕竟是梦，白日的也一样，是会醒的，只是夏芷欣醒来的方式，颇有些狼狈。

各处都寻人不找的夏芷柔，见到夏芷欣此刻如此悠闲地给她的破画上色，嘴角还带着淡然的笑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怎么看怎么火气大，就一瞬间的功夫，她的手比她的想法快上许多，那些夏芷欣本来准备用在她画上的颜料，在她笑得最好的时候被夏芷柔悉数扣在了她脸上。

“姐，找不到，到处都找不到，怎么办？”

夏芷涵一脸木然，显然已经失了魂了，夏芷柔哭得一脸眼泪鼻涕，好像她才是丢了女儿的那个人一般。

而此刻，尚未来得及收拾自己便被硬扯到了夏芷涵跟前的夏芷欣，渐渐地从刚才听到的，和现在听到的只言片语之中，拼凑了整件事情，大姐的孩子，本来该在厢房里头小睡的茹姐儿丢了。

大姐的孩子丢了，所有夏府来人都在尽力寻找，只有她……在那儿和旁人一块儿悠闲作画，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可她不知道啊，，没有人和她说，没有人通知她一起寻找，如果知道，就算顾着名声，她也是会尽力寻找的，她刚才那么努力，所求也不过是一个好名声罢了，现下，所得与所想背道而驰，相去甚远。

在某一刻，夏芷欣甚至想到了死，一死以证清白。

就在她开始绝望的下一刻，夏芷瑜抱着茹姐儿急急进了屋子，“大姐，孩子找到了，您别担心，茹姐儿很好，没有受到惊吓。”

从夏芷瑜进屋到她说完话，夏芷涵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她怀里，怀胎十月，养育了三年多的孩子，如何能认不出来。听到夏芷瑜说，孩子安好，未曾受到惊吓的时候，夏芷涵终于落了泪。她刚才不敢哭，一直一直忍着，不是因为她不难过，不害怕，不伤心，而是不敢，因为于她看来，哭泣是一件特别晦气的事，她就怕本来茹姐儿不会有事，被她一哭，哭出了事，所以一直强忍着，这会儿看到了女儿，她泄了那口一直憋着的气，开始宣泄她刚才憋着的全部情绪。

本来在夏芷瑜怀里睡得安安稳稳的茹姐儿，被颤抖着双手的夏芷涵接到手中，拥紧，夏芷涵的泪水不停下落，不多时，不仅模糊了她自己的双眼，也滴满了茹姐儿的小脸。不知道是觉得不舒服，还是感觉到了亲娘的悲伤，亦或是两者皆有，不多时茹姐儿就醒了过来，睁眼的一瞬间，就开始和夏芷涵一起哭，那声音尖锐刺耳，不止夏芷柔，夏芷瑜也缓缓地掩住了耳朵。

朱红、藤黄、花青……一脸斑斓的夏芷欣看着站在一处的夏芷柔和夏芷瑜，眼中恨意缭绕，她们……她的妹妹们，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问都不问，径直拍了她满脸颜料，是性子直爽，一个明知道茹姐儿丢了，却不与她通气，自己暗自寻找，只为在大姐跟前抢个天大的功劳……好的，很好啊，这就是她的妹妹，一个两个的，都盼不得她好。既然她们不讲姐妹之情，那从此刻开始，她便没有姐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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