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践行宴(八)
虽然夏芷瑜这么说了,但夏夫人还是很不放心地来来回回在她脸上看了许久,确认她的脸确实好好儿的之后,夏夫人才松了口气,“你这孩子也是,怎么什么话都随便乱说呢?也不怕让咱们大家替你担心。”
“是瑜儿的错,累母亲替我担忧了。二姐,和你逗个趣,你不会生气的吧?”
“怎么会呢?三妹妹你好,咱们大家才都好呢。”夏芷欣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不停地,在夏芷瑜和夏夫人身上游移,很显然,她也发现了夏夫人的反常。平日里夏夫人在外人跟前虽然也装作很关心她们这些庶女的模样,但着实没有今天这般情真意切。
一众女眷在帐篷之内才刚纳了一会儿凉,外头便有了些许动静,是一阵马蹄声,几近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在场的所有人,便是不用眼睛看,光是靠听的,都大约能知道来人是谁,骆家军。
听到了声响之后,夫人们虽然没有如刚才一般继续谈话,但依旧都安安稳稳地坐在原处,一众闺秀们,却开始有些坐立不宁,一个站起来之后,其余的也都有些坐不住,渐渐地,大家也都忘记了是谁最先站起来的,反正大家都站着,并相继地往帐篷门边走,并假装无所谓地往外看。
知女莫若母,众位夫人们看着正值好年华的女儿们,脸上都带着了然的笑意。当然,也有些人脸上有些忧心忡忡。
不多时,夫人们之间的谈话又开始了,只这次谈的不是家长里短,而是骆家军。
“倒都是好儿郎,只是不知,今日一别,有多少人还能再回来。这世上又要添多少新寡。”
“你怎么敢说这样的丧气话,当年骆家君可是跟随太祖打过天下,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我们怎么可能会输?我们是一定会赢的。”
“我也没说咱们会输,我就是说,这上了战场吧,不管输赢,那都是有死伤的,不可能完全兵不血刃,就赢了吧?他们都还年纪轻轻的。”
“虽然咱们这儿都是自己人,这话你以后也不敢再说了,万一哪个嘴不严实的给你传出去的,被圣上听到了,非要治你个动摇军心之罪不可。这保家卫国么,自然就会有人流血有人牺牲,他们都是咱们朝的好男儿,定然会为了家国抛头颅洒热血,死而后已的。”
夏芷瑜本不想起身,但大家都站着,她坐着,有些怪异。本来她就想着随便站一站装个样子就好,却不知是被谁给推了,或者是被所有人都给推了,反正最后,她站在了最前头。
骆家军骑马进场之后,俱都翻身下了马,不论是人还是马,都排列地整整齐齐,他们就那样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儿,众人身上所着黑甲在阳光之下闪闪发亮,一点儿不逊色于周遭侍卫的银色盔甲。
很轻易地,夏芷瑜就捕捉到了骆铭的背影。虽然所有人的脊背都挺得很直,但不知为什么,就是他的背影看着最为特别。于茫茫人海之中,他似乎就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楚恒站在骆铭身边,因为身上盔甲的关系,脊背也挺得笔直,但他的脚,就没有那么老实了。
“我就跟你说吧,圣上年纪大了,不会那样准时的。你非要提早过来,这天儿多热啊,我背上已经都湿透了,再站下去,我都要晕了。”
“闭嘴吧,说话你就不热了吗?”骆铭也是人,自然也会觉得热,但圣上终归是圣上,他想要摆架子,他们就得创造机会让他摆。
“热肯定还是热的,但傻站着多无趣啊,诶,后头有好多姑娘在看咱们呢!”
“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我倒是不晓得,你背后还长了眼睛。”
“不用回头看,我都知道肯定很多姑娘巴巴儿看着咱们呢。”
“别说了,皇上来了。”
最重要的,最有份量的人总是姗姗来迟,比如庆元帝及几位随行的宫妃。不过走了几步路,庆元帝已经一头一脸的汗,心中多少对骆铭等人有些恼火,觉得他们没有眼力劲儿,也不知道给他的龙辇让条道出来。就这么大喇喇地堵在路中间,弄得他只能弃辇而走,一点儿不知揣摩圣意,一群没有脑子的武夫。
几位宫妃们,都以分位最高,最得宠的德妃马首是瞻。庄郁鑫也觉得热,今天的场合还算有些正式,她这衣裳就有些繁复,所谓繁复,就是层数多,层数多了,就不那么透气,她的后背都已经有些湿透了,一处一处地粘在身上,难受得不得了。但身处德妃之位,应有的气度不能丢,她便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这一切,都在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骆铭的时候有了些缓解。他就站在她能看得到他的地方,不闪不躲不会反抗,这样真好,又一次,庄郁鑫体会到了身处高位,手握权利的好处。
在庄郁鑫看着骆铭的时候,也有人在暗地里打量她,以一种鄙视、嫉恨的目光,随后,她的目光渐渐往旁边移动,直到落到一身红衣的夏芷瑜身上。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庄郁鑫,我等着你跪伏在我身前的那一刻。】
那人的目光过于尖锐,夏芷瑜很快就感觉到了,但四处看了之后,并未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只心中的不安比昨天拿到胡服之后更甚。
庆元帝在龙椅上坐好之后,骆铭率在场所有骆家军下跪参拜。庆元帝看了眼跪下的所有人,看到的不是他们仍显稚嫩的脸,不是他们盔甲上的磨损和破损,他看到的,是旁人皆是双膝跪地,便只有骆铭和楚恒是单膝下跪。他嘴里说着‘不必多礼,诸位爱卿都平身吧’,目光却死盯着骆铭和楚恒不放,觉得他们果然如他所想,只是表面臣服于他。
其实不论是骆铭还是楚恒,单膝跪地完全是习惯,那是一种随时可以起身的姿势,他们是武将,随时随刻都该保持警惕。只能说,庆元帝是小人之心。
当然,庆元帝毕竟是帝王,能坐上那个至高位置的,都是胸有城府之辈,他心中虽然不快,面上还是一副慈祥的模样,说了些安抚、激励一众将士的话语之后,所谓的践行宴,便算是拉开了帷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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