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离府

夏芷瑜且让夏夫人且说着，她只听着，不接话。

若是往常，夏夫人早就发火，拂袖而去了。但今天，她忍了。

“瑜儿啊，不瞒你说，那天我之所以那么生气，也是因为……唉，我本来费心费力地替你寻了门好亲事，那正是门当户对的，还没来得及说呢，你就出了这样的事。你要是瞒着不说，直接嫁过去了，那就不是结亲，是结仇了。现在你也这样了，这门亲事，也就别提了。但是女子呢，不论好坏，这一辈子她总得有个归宿。我这思来想去，你往后也就只能为妾或者为人继室了，与其去那些不了解的人家，不如……唉，这话母亲真是很难说出口的。我承认，我确实是有私心的，但这也确实是两全之策。”

夏芷瑜依旧未曾言语，只静静地看着她，夏夫人突然就觉得，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夏芷瑜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从她踏进这个房门开始，或者更早之前，就已经洞悉了全部。

这么一想，夏夫人也就重新摆起了嫡母的架子来，“真说起来，倒也不算是委屈了你，等你养好了身子，就去侯府，与你大姐做个伴吧！她身子不济，若是有个好歹，冬哥儿和茹姐儿便无人照顾了，你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姨母，母亲相信，你是会好好照顾他们的。若你大姐真的撑不住，母亲会与侯府商量的，将你扶正，做世子妃，你以为如何？”

夏芷瑜失笑，正待开口拒绝，外头已然有人匆匆而来，“夫人，老爷有事唤您，让您快点过去呢。”今天，是夏老爷的休沐之日。

“你爹有事找我，那我就先过去了，刚才我说的话，瑜儿你好好考虑考虑，母亲是不会害你的。”

进了花厅之后，夏夫人有那么些不舒服，和走来走去的夏老爷相比，悠闲而坐的婉娘看起来着实刺眼。

“瑜儿落胎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居然瞒着我？”夏夫人还等着婉娘起身和她见礼呢，夏老爷已经有些怒火中烧地开了腔。

下意识地，夏夫人就看向了规矩立在一旁的管家。管家略心虚地回望了她一眼之后，头更低了些。

“这本是后宅之事，老爷公务繁忙，我不想让您也跟着心烦，便自己处置了，老爷难不成觉得，我处置得不对吗？”

“岂止是不对，简直大错特错，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就害了整个夏府。”

夏老爷这话，说得夏夫人一头雾水，不过处置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罢了，怎么就能害了整个夏府了？

“妾身不知，还请老爷明示。”

于是夏老爷就把管家复述的那位道长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在他说到有‘贵人’临府的时候，婉娘抬头、挺胸、挺肚子，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江湖术士之言，不可尽信啊，老爷。”终究，夏夫人是见不得一个‘新人’在她跟前得意的。

“你不信？那你晚上去芷涵那个院子里头住一晚上，好好听听那哭声，渗人的很。”

“那倒不用，这个传闻，我也听说了。那么那位道长给的两个选择，老爷想要选哪一种？是一，还是二呢？”

“自然是二。”夏老爷虽然不信鬼神，却一下子就相信了婉娘肚中骨肉乃是那所谓的‘贵人’，既然知道是贵不可及的，自然不能把贵人送出府去。那么相较而言，给他们夏府丢了人的夏芷瑜，就是可以弃掉的了。

夏夫人犹豫了片刻，没有反对。将夏芷瑜送出府去，就相当于夏老爷已经放弃了这个女儿，那么之后，等夏芷瑜身子休养好了，她也不用再问什么了，直接将人送去侯府就是。

为了可以惠及三代的‘贵人’，在夏夫人和夏老爷统一了选择之后不久，就已然有人到了夏芷瑜跟前，让她起身，说是要送她出府。这个结果，是夏芷瑜求之不得的，但谢姨娘没法接受，一直拦在门口，不肯让开，一度寻死觅活。

“姨娘，别这样，爹爹和母亲不是说了吗？只是暂时让我离府休养，一年以后会再接我回府的。”

“不，不行，你不能走。瑜儿啊，你今天离开了，以后也许，就回不来了。”

“瑜儿相信，不论是爹爹还是母亲，都是说话算数的人。说是一年，姨娘若是想我了，随时都可以去看我的。”

“别的什么都不说，你现在的身子是不能吹风的，以后会落病根的。”

“母亲体恤，不是给备了马车了吗？出门之后不过几步路，见不了多少风的。”

夏芷瑜之所以没有和谢姨娘说真话，多少也是为了此时此刻，谢姨娘就不是个会做戏的人，这一刻的她，是真情流露，实实在在的担心和不忍。

寡不敌众，谢姨娘最后还是被人给拉开了，芸儿要跟，夏芷瑜只冲着她摇了摇头，而后做了个手势，那个手势的意思是，在谢姨娘闹腾过一段时间之后，和她说实话。事实是，她不是被赶走的，而是自己设计离开的。

每走一步，腿上的伤都在隐隐作疼，但夏芷瑜并不在意，这一刻，她只觉得松快。其实早就应该离开了。夏芷瑜离府的真正原因，只有少部分人知晓，大部分人知道的，都是夏芷瑜生了怪病，这是要离府去治病。听了这个消息，大多数人是唏嘘的，只觉得可惜了夏芷瑜的相貌了，有恶疾的人，婚事之上是难免艰难的。当然，首先这病得先能治，不然婚嫁之事也是无从谈起的。

夏夫人把夏芷瑜安排到了城郊的一个庄子上，那庄子是她的陪嫁，里头都是她的人。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见夏芷瑜明明是官家闺秀，却被打发到了庄子上来，庄子里头的人便是不明真相，也多少有些不好的猜测：失了清白，私相授受，不顾廉耻……

不过半天的时间，关于夏芷瑜的传闻已经有了数个版本，众人看着她的目光愈发怪异，夏芷瑜却没有太大的反应，这儿，不过是她暂时的落脚处罢了，旁人对她是如何看法，她根本不在乎。

“喵！”夜半，夏芷瑜未眠，独坐窗边，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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