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坦言

人的一生之中，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句句出口的话都是实话，有些谎言是出于善意的，有些谎言是带着阴谋的，因为梦境太过荒唐，所以第一次夏芷瑜问起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说了谎。即便那只是一个梦境，骆铭也不愿意让夏芷瑜知道，他曾于梦境之中，被另一个女人占了便宜。

而且如何能让她知道呢？知道他梦境之中居然出现了一个不相干的陌生女子，万一她以为他有了外心，那他才真是冤枉死了。

于是犹豫了片刻，骆铭决定开始圆谎，“嗯，也是奇怪，其实我是不怕蛇的。但每回做梦，我都不得动弹，只能任人宰割，那种感觉很不好，所以半梦半醒之间，我的动作才那般激烈。”

夏芷瑜有些了然地点了点头，骆铭说的状态，她也遇上过，俗称‘鬼压床’，也就是明明觉得自己醒了，但身体不能动弹，越想动，就越动不了，然后面前还会冒出一个看不清具体是什么的黑影，有时候觉得是个长发的女鬼，有时候觉得是条无主的恶犬……头一回遇上的时候，她被吓得脸色惨白，让她娘看见了，还以为她生了急病呢！

“夫君，你可有听说过胎梦这个说法？”

“你也做了梦了？梦见什么了？”骆铭有些紧张地问。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是听说过的，有些妇人怀着身孕的时候会害喜，特别特别难受的那一种，大部分妇人是硬熬过去，小部分，得老天眷顾的，便由她夫君来承受。”

男子害喜？骆铭挑了挑眉，他倒是真没听说过这说法。

“瑜儿的意思是？你想让我替你害喜？”他没害过喜啊！不对，也没听说瑜儿最近有害喜的情况啊！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乖乖，如果按照月份顺利出生的话，那么应当是肖蛇的，所以夫君你是不是替我做了胎梦呢？”蛇虽然很可怕，但毕竟是在梦中，如果让骆铭以为那是他们的孩子，那么他的反应是不是就能小一些呢？

骆铭极其肯定，答案一定是否定的，但他先是说了谎，这会儿还好死不死地圆了谎，真话便更说不出来了。

“应该……不是吧，我们的乖乖那么乖，怎么会在梦里头吓唬我呢？”

夏芷瑜无辜地眨了眨眼，孩子还那么小，难免调皮，也许就是觉得这样好玩呢？

“不然，下回你若是再梦到那条蛇，你唤它一句‘乖乖’，看它应不应，它若是应了，那便是咱们的女儿调皮了，它若是不应，你就当它不存在就是，反正不过是做梦，也伤害不了你什么的。”“好，下回我试试。”若这样说能让她安心的话，那么他说说也无妨。

夏芷瑜笑了，“若真是乖乖，等她出生了，我替夫君罚她。”

“别，孩子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

“小宝也小呢，我看你打他屁股的时候，不是挺能狠下心的。”

没能忍住，骆铭轻笑了起来，这一刻，还算轻松，“果然，娘亲都是疼儿子的。”

“可不是，听说父亲最疼的一般都是女儿。你睡吧，我守着你，安心睡，等你睡下了，我去那边的小榻守着你。”

熟悉的床榻，熟悉的气味，让人静心的环境，让他安心的夏芷瑜，骆铭阖上了眼，渐渐沉入了梦乡。

也不知是骆铭的身体素质太好，还是那个女人的医术真如她自己所言，极高，不能动弹的骆铭，发现他可以动作了，虽然只能极小范围的动作，但也给了他希望，离开这间竹屋的希望。

一天一天的，骆铭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当然，这一切，骆铭都是尽量避开那个女人的。因为她说过不止一次，待他能起身的那一天，她要和他做真正的夫妻，什么是真正的夫妻呢？骆铭不是毛头小子，即便没有和女人有过肌肤之亲，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不想，一点儿都不想，她所谓的救命之恩，他可以用其他所有去报答，只除了以身相许。

因为不能动弹，骆铭的吃喝拉撒都是由那个女人伺候的，若骆铭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那么生命之中除了吃喝睡只怕不会有别的什么的，但他本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是有羞耻心的，所以不论吃喝，他都进的很少，即便是躺着一动不动的，骆铭的身体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渐渐消瘦。

自他发现能慢慢开始掌控自己的身体之后，骆铭便暂且抛弃了没有用处的羞耻心，不论吃喝，只要那个女子喂他，他便张嘴，不到肚子饱了，不会拒绝。吃的多了，骆铭渐渐有了力气，在重新艰难坐起的头一回，骆铭只觉得眼角酸涩的厉害，即便他只坐了片刻，腰部便没有了力气，重新躺了回去。

待能安安稳稳坐住之后，骆铭尝试着‘脚踏实地’，好容易将双腿挪到了榻边，双腿触地之后，他猛一用力，想要起身，却只觉得双腿一阵无力，直直地就扑向了地面。

“骆铭，你没事吧？”正坐在小榻上给小宝做鞋子的夏芷瑜听到了骆铭蹬床的动静，忙起了身，慢慢地走到了骆铭跟前，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她记得骆铭说过的，不待他完全清醒，不要靠近她。她怕自己受伤，因为或许会伤到孩子，如果真伤着了，骆铭会愧疚会难受，他难受愧疚，她也不会好过的。所以没有必要逞强。

骆铭睁开眼睛之后，瞪了帐顶良久，才有些犹豫地坐了起来，而后如梦境之中一般，将双脚挪到了床榻边，尝试起身，很顺利，骆铭重重松了口气。

夏芷瑜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奇怪，骆铭刚才起身的动作好似是在小心翼翼地尝试？尝试什么呢？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的腿受伤了么？

“骆铭？”

“嗯。”

“你清醒了吗？”她想靠近他，想替他擦去额间细碎的汗珠，想搂住他的腰身，告诉他，她一直陪着他，不会离开。

“过来吧。”夏芷瑜眼中的渴望，骆铭看得很清楚，他朝着她伸出了手。

“你到底怎么了？”夏芷瑜握住了骆铭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凉，原来一直都是他温暖她的，今天好似倒了过来。

骆铭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将下巴轻轻地靠在了夏芷瑜肩头，“我不敢说，怕你生气。”终于决定，还是说实话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在宫外头安置了侍妾，外室？”

“不是，我……梦到了，别的女人。”

夏芷瑜把他往后一推，和他极近地对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梦见别的女人了？那人是谁？”为了加强自己的气势，夏芷瑜还攥住了骆铭的衣领。

骆铭的眼神有片刻的茫然，“我不认识，没有见过，一个很莫名其妙的女人。”

“她长得很美？”如果是个美人，那么自然有能让人过目不忘的本事，即便一眼，也能记在心里头。

“不及你。”

夏芷瑜的脸上多了丝笑意，“那你为什么梦见她，不梦见我？”“我也不知道，所以一直很困扰。”如果可以，骆铭都不想入睡了。

“所以你说梦见了一条蛇，是骗我的？那你究竟梦见什么了？”反应那样大。

骆铭斟酌了一下，从梦见和楚恒一起在林子里逃亡说起。大约是为了取信夏芷瑜，他说得很详细，因为说得详细，所以他有些认真地回想，因为太过认真了，所以他并未发现，从他开始说起的时候，夏芷瑜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对劲了。直到他说到他站在崖边和敌军对峙的时候，夏芷瑜的脸色已经惨白得不成样子了。

“瑜儿？是我说得太详尽了，让你害怕了吗？”直到感觉到夏芷瑜与他交握的双手变得比他还要冰凉，骆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夏芷瑜的不妥。

“不，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心疼。”

“傻姑娘，有什么可心疼的，那都是梦，不是真的。”骆铭这话说得很没有说服力，因为梦中那些场景太过真实，就像曾经发生过一样。如果虚假的话，他又何必觉得害怕，想要逃离呢？

夏芷瑜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话来，她想大声告诉骆铭，“那不是梦！那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你当初是真的，摔得支离破碎！连全尸都没有能留下。”但她不能说，也不敢说，那些个发生在前生的过往，随着她的重生，变得大不相同了。既然命途已然扭转，那么又何必在意那些个所谓的梦境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呢？

良久，夏芷瑜才慢慢沉静了下来，她转开了眼睛，不敢与骆铭对视，“那你刚才，是梦见坠崖时候的情况了吗？”而后皱了皱眉，如果骆铭坠崖，那么他口中的那个所谓的女子呢？

“不是，我虽然跳了崖，但没有死。”

“怎么可能？”如果骆铭没有死，那么那具被运回京城的尸体是谁？

骆铭有些疑惑地看着打断了他话的夏芷瑜，“为什么……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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