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娇阳似火(七)
在皇宫里头,向来是宫女、内监和侍卫牢记各宫主子的模样,至于宫里的主子们,除了近身伺候的一些人之后,宫中其余伺候的人都是不用费什么心思记着的,也就是说,骆无瑕于认人方面并不是太过擅长。
因为灵珠的误导,还有那如出一辙的油纸伞、大长腿,在看到撑伞人的面孔之前,骆无瑕真当以为是宋伊回来了,结果伞下挡着的居然是个陌生的男子。
那张脸……怎么说呢?和太子哥哥也算不相上下了。有那么点儿……俊俏。
骆无瑕眨巴了眼睛,有些出神地望着他。除了父皇和太子哥哥,他算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了。“大胆!还不快放开我们家……主子!”在骆无瑕和他对视的时候,灵珠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灵珠话音刚落,骆无瑕和她便都听到了来自跟前男子的轻嗤声,他翘起的一边嘴角带着不可忽视的讽刺,而他的目光,则落在了骆无瑕依旧拉住他袖子的小手上。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下一刻,骆无瑕猛地收回了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美了十几年,只丑了短短几天,她一时间没有能反应过来她这会儿究竟顶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又是一声不可忽视的轻嗤声。骆无瑕后悔因为太热,没有把帷帽扣在脸上。太子哥哥说了,这世上很多事儿,由美人来做,很大可能会成为美谈,由丑的人来做,那就是痴心妄想,那啥想吃天鹅肉了。
“抱歉,是我认错人了。”父皇和母后从来说她率直,只有太子哥哥说她鲁莽,此刻看来,她确实鲁莽得很。
那个男子显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骆无瑕这儿还想多解释两句呢,他已经继续前行。
“欸,你来这里,是找宋姐姐的吗?她出门去了,不在药庐。”
“主子,要不要让侍卫收拾这无礼的小子一顿?”公主和他说话呢,他居然胆敢无视?还背对公主?就是欠收拾了吧?
“他没错。”易地而处,如果有个脸孔浮肿紫青的陌生男子突然在半路上拦住她,想要和她套近乎,那么……他可能会被她身边跟着的侍卫拉走揍上一顿长长记性。
“我们也回去吧,一会儿你帮我把帷帽取来。”
“主子,您不是嫌戴着帷帽热吗?”
骆无瑕有些蔫吧,“那也总比,出来吓人强吧?”比起那天闯进药庐的奇怪男子,侍卫们显然觉得今天这个男子看着更有威胁。于是在他接近药庐之前,侍卫们已然纷纷现身,以多欺少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者何人?不识字么?”
虽然药庐里头是有御医的,但御医也是要脸面的,不可能在这样的荒郊野外给平民百姓看诊。是以宋伊不告而别之后,骆无瑕就在药庐外头树了个‘休诊’的牌子。
“萧澈。”很简单的两个字,却在随后而来的骆无瑕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望着跟前不过距离几步的挺拔背影,一时间真的很难接受才刚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就是那个她从好奇到鄙视的萧澈。怎么可能呢?他的眼神那么干净、清澈,怎么会是那般挟恩以报的人呢?还是人真的不可貌相。
萧澈自报家门之后,拦路的侍卫们只有股子鸠占鹊巢之感。互相看了几眼之后,他们该上屋顶的上屋顶,该上树的上树,极快地重新隐藏了起来。
见状,萧澈眸光微变,高声问道,“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是她久不归家,发现家里出现了一堆陌生人,骆无瑕将心比心,她应该也会生气。
“是……是我。”骆无瑕在身后小声回应,“我骑马的时候不小心从马上摔下,伤着了,这才暂时借居于此。”
萧澈把手中的油纸伞随便往边上一掷,转过了身,上下打量了一下骆无瑕,“除了脸之外,没有其它问题,姑娘完全可以回府去休养,萧某这……庙小。”
那怎么行?就算她不能劝宋伊改嫁他人,至少也要等着她回来和她道别。最重要的是,她不想顶着一个猪头回宫,她丢不起那人。
“我,我不回府,我要等宋伊回来,那天我和她说了些话,她可能生我气了,就算要走,我也要等她回来,和她道个歉再走。”
“宋伊不是小气之辈。”
就因为她大方,所以你一直欺负她吗?渣渣。
“反正我不走。”萧澈既然回来了,那么她只要等宋伊回来,看看他们之间的相处,就能确定后头要怎么做才是对宋伊最好的了。
“萧神医,当初是您的高徒诊断说我家主子不宜远走只能就地休养的,为此,我们当时还出了银子的,二百两呢!”
灵珠这么一说,萧澈顿时不吭气了。一文钱都能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二百两。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骆无瑕说这话的时候,眸中带了些失望之色。
“嗯,主子您什么意思啊?”
她都说了宋伊不在药庐,也许是她惹了宋伊不高兴,他居然问都不问其中缘由,刚才还态度坚决让他们走人,灵珠一提到银子,他立马就回屋了,薄情寡义,贪财好|色,真是浪费了他的好相貌了。
“主子,您的帷帽。”主子说过的话,奴婢都是该牢记的,即便主子很有可能说过就忘了。
“不要了。”他是萧澈,她觉得就他那样的,就该多被吓吓才好。
和宋伊的终日忙碌不同的是,萧澈很闲,不是在院子里头晒太阳,就是在书房里头看医书,他看医书也不如宋伊那么认真,翻书的速度和大风吹过差不多,日子过得真是不能再舒服了。两相对比之下,骆无瑕更替宋伊鸣不平。挣银子养活妻妾子嗣,难道不应该是男子该做的事吗?
“萧大夫,晒太阳呀?”骆无瑕悄悄地潜到萧澈身边,猛地探头开口道。
萧澈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眸中波光潋滟,头一回被她这样上下面对面叫唤的时候,骆无瑕很确定曾经吓到了他。现在次数多了,他就是那死猪,已经不怕开水烫了。
“萧大夫?萧大夫?”萧澈虽然睁开了眼,却并未理会她,骆无瑕就假装没有看到他已经睁开的眼睛,不停地在他眼前挥手。
被挥得眼花,萧澈终于‘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萧大夫,今天阳光这样好,您怎么不晒晒药库里的药材啊?前几天但凡遇上好天气,宋伊都是要把药材搬出来晒的,那么多药材,她就一个人来回跑,不一会儿就出了好多汗了。瞧着特别辛苦。”
“她晒过了,我又何须再晒?”
你还天天一日三餐地往下吃呢!怎么也不见你停一停?
“那天还有个登徒子,不知怎么潜进了药庐之中,本想对宋伊不怀好意的,不想那日是我住在宋伊屋子里头,他这才……”
骆无瑕的‘知难而退’四个字尚未出口,萧澈已经很顺地接上了,“被吓跑了吗?”
骆无瑕:“……”不然还是去准备几个麻袋吧,等萧澈下回出门的时候,套着打几顿!这人说话怎么就这么呛,往人心里插刀子呢?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是,你既然纳了宋伊,难道不应该好好待她吗?你知道你经常不在,她日子过得有多难吗?”
“姑娘贵姓?”
“免贵姓夏。”
“夏姑娘还是好好养伤吧,其余的闲事,就不要多管了。”
……
……
骆无瑕正整理夜行衣呢,灵珠在一旁道,“主子,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就……您年纪也不小了,半夜出入一个男子的房间,总是不妥当的。”
“就我现在这模样,他那个色胚能对我有想法?”
灵珠:“……”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虽然已经接受了事实,但还是难免心塞。
白日里骆无瑕被萧澈气到,就想着晚上给他点儿颜色瞧瞧,不是她夸大,就她现在这张脸,她半夜不小心照到镜子都能被自己吓到。
“夫~君~,妾身好想你啊~”朦胧的月光将骆无瑕此刻的脸衬得有些狰狞,再配上这道她故意掐着嗓子喊出来的凄凄惨惨的声音,灵珠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公……公主,不会出人命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要真吓死了才好呢,直接就能给宋伊找个好人家了。“我去了,你走远点儿,别被他发现了,害我露馅。”
……
……
“公主这样儿,没事儿吗?”
“应该没事吧,公主年纪还小呢,也想不出什么高明的法子来。”按照他们来说,这半夜闹鬼什么的,搁小姑娘身上可能会害怕,萧大夫一个见惯了生死的成年男子……只怕悬乎。与其说是去吓唬人的,不如说是去送乐子的。
“希望萧大夫别吓到公主殿下了才好。”
“还是盯紧点儿吧。”万一公主殿下真有什么事儿,挨打挨罚的肯定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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