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白象城外,随着梁国大军前赴后继不断攻城,已数以万计的人命作为代价,总算在城楼上打开了几处缺口,已有近千名梁国步卒登上城楼,与楚国守军厮杀在一块。
毕竟目前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李剑有十足的信心,只要能破开白象城城门,且不说能剿灭多少楚军,起码大军可赶在楚国大军赶来驰援之前,占领白象城,为下一步计划做好准备。
距樊于虎率领三万精锐秘密前往后方的赤龙城已过去一日,可后方迟迟未曾传来动静,李剑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虽说按照几人当初制定的计划,如今大军兵临城下,百里劲的雍州守军不过二十万,只能在战前被动将后方赤龙、金狼二城守军全数调往白象城内守备,以樊于虎之能,三万精锐,足够攻下布防不足的两座城池,相比于距百师城不足百里而更加危险的金狼城,樊于虎必定会奇袭赤龙城,只要拿下赤龙城,便可和攻城大军形成掎角之势,前后夹击,切断百里劲与后方的联系。
可战场上,情势瞬息万变,一旦楚国大军提早防备,赶在之前便派遣其余城池守军前往雍州支援,那这支仅仅三万人的骑军则会反而陷入到敌军的包围圈内,孤立无援。
城墙下已堆积起无数尸骸,李剑心中突然升起一阵烦闷,朝着北方望去,忧心起樊于虎的安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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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龙城外,察觉到梁军动向的司空厉微微一笑,丝毫没有理会四下逃窜梁军的打算,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一个勇猛无双的樊于虎,胜过十万普通士卒,若能将此人留在此处,相当于折断李剑一臂。
樊于虎深吸一口气,今日不走运,遇上了大楚军神,这位樊大将军便没打算能够活着离开。拍了拍胯下战马,亲昵笑道:“老伙计,陪我老樊走这最后一趟吧!”
举起大斧,嘶吼着朝向司空厉狂奔而去。
樊于虎并非泛泛之辈,常年在战场上厮杀,也练就了一身不俗武艺,一柄大斧虎虎生风,只可以他这次面对的人叫司空厉。
后者一脸悲悯看着这个将死之人,任由樊于虎骑马冲锋,大斧当头劈下,即便樊于虎不留余力,也确实破开了司空厉的护体罡气,只可惜这柄足以开山裂石的大斧,真真切切的砍在了司空厉的头顶,却一瞬间化为齑粉,连那位大楚军神的发丝都不曾砍断哪怕一根。
胯下战马冲势不减,狠狠撞在司空厉身上,瞬间化作一滩肉泥,樊于虎来不及悲痛,狠狠坠落马背。骑军交战,坠马即死,虽说对上司空厉,有没有战马差异不大,但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见司空厉并未有所动作,樊于虎借着坠势向后翻滚,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对手。
刚刚那势大力沉的一斧,樊于虎使上了全身的力气,却无功而返,反倒是自己被司空厉的护体罡气震得手臂酸麻,几乎握不住大斧。
司空厉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敌将,扯了扯嘴角,轻笑道:“本将眼光向来不低,不过你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肯效忠我大楚,将来未必不能平步青云,只可惜生错了地方,遇上李剑这么个无能的将军。”
樊于虎此生最敬重李剑,听到司空厉对大将军无礼,怒道:“你这楚蛮子,也配和大将军相比?”
司空厉倒也不恼,笑道:“本将说错了么?你梁国无名将,本就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昔年所谓四大将军,不过是沽名钓誉的酒囊饭袋,便是李剑,也不过应运而生,若他和本将调换个位子,只怕天下早已大定,哪还会出现如今这种战火连天的情况。”
樊于虎冷笑一声:“堂堂大楚军神,怎的婆婆妈妈,你要真有本事,大将军就在前方白象城外,不妨自己去会会他,不必在我面前抖搂威风!”
司空厉笑道:“本将做事向来雷厉风行,难得说这些废话,只不过见你是个人才,这才有了招揽之心,只可惜你樊于虎誓死效忠李剑,而那位异姓王又誓死效忠冯靖全,他不反,便意味着你也不会反,正是你口中那位大将军的愚忠,才导致你今日陷入这必死之局。”
樊于虎唾了口唾沫,冷笑道:“废话真多,即便你是大楚军神,又能如何?”
司空厉冷笑道:“既然劝不了你,而你又一心求死,那本将就成全你好了!”说着猛然动身,一拳,便将樊于虎手中大斧打落,又一拳,这位梁国老将浑身甲胄尽碎,第三拳,彻底砸烂了樊于虎五脏六腑,断送了这位老将的全部生机。
自始至终,这位无双虎将只出了一招,便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刚刚斩获一员敌将的司空厉,脸上却没有喜悦的神情,反倒眼神哀伤,看着那具胸口炸开的尸首,叹道:“若非各为其主,本将倒是想和你这样的部下并肩作战。”之后将樊于虎尸身夹在腋下,朝着前方的白象城飞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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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癸字骑剩下四十九人朝着白象城疾驰,途经赤龙城外,郑卫高举右拳,示意手下停马。自己则跳下马背,蹲下身来,仔细观察四周,时不时抓起一把泛黑的泥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叮嘱道:“弟兄们小心,此地曾发生过厮杀。”
众人凝神戒备,任何风吹草动也不敢放过,生怕再次陷入死局。有了前车之鉴,这次郑卫再不敢派人单独外出打探,只得一标人一齐行动,提防四周。
再往南走了不到一里地,有人眼见,看见地上一柄大斧安安静静的躺着,四周更有战甲碎片无数,郎全作为飞隼营老卒,一眼便认出了那柄大斧的主人,惊呼道:“这是梁国将领樊于虎的兵器!”
郑卫皱了皱眉,对于这位成名多年的敌国虎将,他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便问道:“郎老哥,你可看仔细了?”
郎全点了点头,肯定道:“不会错的,属下曾与这位梁国樊将军有过几次短暂交锋,这柄大斧的确是他的兵刃。如今这大斧在,却不见樊于虎的踪影,郑标,唯恐有诈啊。”
郑卫转念一想,便猜到其中缘由,随即笑道:“郎老哥怕是多心了,与咱们飞隼营一样,刀在人在,这随身兵刃咱会被随意丢弃在这里,况且堂堂梁国並州将军,没理由在这设计埋伏咱们一标人,且事先他们也无从得知咱们的行踪,若本标猜得不错,当是樊于虎原本打算率兵偷袭,却不巧碰上了由百师城赶往白象城的军神大人,这才连兵器也顾不上了。”
众人都觉言之有理,可紧绷的心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又听郑卫沉声道:“不管如何,多加小心,白象城就在前方七十里,我标需加快速度,早些赶去支援大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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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庆阳城皇宫内,冯靖全和曲怀尔相对坐在紫宸殿内,看着八百里加急传回的前线战报,神色凝重。
看着那位老神在在的无双谋士兵,,冯靖全皱眉问道:“帝师,李剑集结樊于虎、韦大壮、麻云华三位将军,亲率四十万大军兵临城下,究竟能有几分胜算,攻下雍州白象城?”
曲怀尔露出一个玩味笑意,伸出一只手掌,笑吟吟看着冯靖全。
后者不明其意,小心翼翼问道:“五成?”
岂料曲怀尔哈哈大笑,随即挥动那只手掌,嗤笑道:“老夫的意思是,想要攻下白象城?痴人说梦。”
“这是为何?”冯靖全皱起眉头,疑惑不解道,“全儿不明白,既然连李剑亲率四十万大军都无法攻破白象城,帝师有何必大费周章,先是命我大梁武道高手秘密前往楚国境内暗杀,这群人也的确牵制了司空厉部分精力,之后又派李剑率大军攻城?”
曲怀尔反问道:“陛下以为,梁、楚之争,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冯靖全沉吟道:“全儿只知道有帝师出谋划策,最终夺取天下的,只会是我冯靖全。”
曲怀尔笑道:“陛下未免太过高看我这个老头子了,只不过陛下既然有这个决心,老夫同样,楚国近年来势头极猛,可说到底,毕竟只是北方蛮夷小国,就算侥幸给它吞并了燕国,一样根基不稳,底蕴不足。想与我大梁争锋,也是不易,只不过,陛下有没有想过,一旦天下大定之后,李剑之流该如何处置?”
又是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冯靖全冷声道:“帝师应该知晓全儿心意,一旦天下大定,为保住我冯氏王朝,朕当然想他李剑死。”
曲怀尔笑道:“正是此理,既然最终想要李剑死,换取你冯氏一个千秋盛世,自然要让他在死之前体现出最后的价值,替陛下肃清一切障碍,老夫设想中最好的结果,是李剑和大梁七成兵力,拼掉楚国所有人马,之后陛下再无威胁,便可高枕无忧。当然,一切谋划的前提条件,取决于李剑不会生出二心,故而陛下万不可意气用事,对付李剑,只可文火慢炖,可令他身处险境,却不可让其陷入绝境,一旦陷入必死的境地,就算李剑不想反,李显也好,樊于虎、韦大壮之流也罢,包括李剑麾下的将士们,看在这些人性命的份上,李剑也不得不反,一旦李剑投靠楚国,那陛下和老夫的如意算盘可就要落空了。”
“陛下想要一个太平盛世,成为那千古一帝,老夫与你想的一般,千古留名,只不过在老夫看来,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不需要有太多军事力量,如今不管是大梁还是楚国,光建制在册的兵力都在七十万以上,这样一直规模庞大的军队,难免会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难以掌控,且人数太多,人心则更加复杂,依老夫之见,一旦没了内忧外患,大梁兵力控制在三十万上下,由陛下亲自掌握兵权,便不会再有人敢生出反心,冯氏王朝便可长盛不衰。”
冯靖全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还是帝师考虑的周到。”
曲怀尔继续说道:“江湖上武夫乱禁,朝堂内武将拥兵自重,都是大忌,极易危及到帝王政权掌控,只有这些人全部死绝,从此以后朝堂之上再无一家独大,武将直接听令于陛下,江湖中再无宗师横行,武夫效忠陛下,这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只可惜老夫本事不够,没有通天的手笔,斩不断天地灵气,无法杜绝江湖武夫横行,唯有靠他们自相残杀,才能以绝后患。”
冯靖全叹道:“帝师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全儿很庆幸,能得帝师青眼,鼎立相助。”
曲怀尔笑道:“陛下客气了,你我师徒情谊,不需要说这些感谢的话。只不过老夫心中仍是有些担忧。”
“何事令帝师忧心?”冯靖全疑道。
曲怀尔默默站起身来,看向北方,叹道:“陛下也知道当年顺帝在位之时,老夫与那人并称为龙潜凤翔,之后我二人因政见不合,生出间隙,之后老夫设计害死这位相处多年的老友,更害得他家破人亡,本以为这般谋划天衣无缝,可日前老夫算了一卦,那人似乎还有后人尚在人间,一日不找出这人,便一日是个祸害,这是其一。其二,楚国境内还藏有一位才学智谋不输老夫的神仙人物,只可惜这人胸无大志,只想着游戏人间,早早便退隐,不问世事,假使有一天此人重新出山,那之前老夫和陛下的一切谋划就只能全盘否定,从头来过了。其三,世人只知我梁国无名将,虽有一个战绩彪悍的李剑在,但你我心知肚明,这位异姓王的领兵才能,比起司空厉、百里劲之流,相距甚远,而我大梁朝中更是后继无人,呈现出一种青黄不接的状态,而先前陛下看重的魏青,也误入歧途,这梁国以后朝堂之上的中流砥柱人选,如今老夫也没能发现。”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梁国境内无宗师,那张大器榜上四大宗师,竟无一人是梁人,更有半数与大梁有着深仇大恨,而反观楚国,军中有个号称天人之下无敌手的司空厉在,便是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壮举也做得出来,而我大梁没有这样一位真正的天人坐镇,老夫心中不安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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